玄珠先生虽并不了解雍黎,却也知道师承云雪堂和雍无怀的雍黎,觉得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无害的,故雍黎能想到如此地方并有此一问,他也丝毫没觉得吃惊,也不瞒她,笑道,“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也是我故意露出的行踪。”
“为何?”雍黎想不明白,既然已经避世二十一年,何必在这个时候透露出未死的事实,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帮一个人的忙,也是在等该等的人。”玄珠先生直言不讳。
“先生避世二十多年,莫非真的觉得到了再次出山的时候了?不知先生等的是谁?”
玄珠先生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说的‘该等的人’是他愿意归属扶持的主君,以为自己是有了出山的打算。
“士君子不能陶镕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玄珠先生也不解释,只看着雍黎笑道,“我已古稀之年,这一生学问尚未参透,哪里有那功夫出山,辗转于我所不愿之事呢?”
玄珠先生神情朗然,有超脱之意,雍黎垂目思索,终觉格局不如,片刻拜言道,“先生朗然怀抱疏阔境界,凤归实在不如。凤归辗转各国各地,慌慌碌碌,终不得如先生这边一心钻研学问,以求自明以濡染他人。”
玄珠先生听她此言心下对其推崇感慨愈盛,不得不叹雍无怀实在是有一个好孙女,云雪堂也实在是得了个出色弟子。
“士君子尽心利济,使海内少他不得,则天亦自然少他不得,即此便是立命。”他道,“你与我所为之事不同,我是独善其身,而你则是兼济天下,若论格局,我大约是比不得你的。”
“我既知你身份,便知你所为之事必不会寻常,我且问你一句,你对你前行之路可有过迟疑畏惧?”
雍黎点头,“有过。”
“可想过放弃?”
雍黎摇头,“从未。”
“为何?”
雍黎看向对面老人睿智的双眸,陷入片刻沉思,她之所以会有过畏惧,是因为不知前路如何,不知自己一路向前是否是最初的方向;而之所以从未想过放弃……
“君子对青天而惧,闻雷霆而不惊;履平地而恐,涉风波而不疑。”
雍黎句句朗然,眼中中明媚生光,她就席再拜,“今日得先生数言点拨,凤归感激不尽。”
玄珠先生微笑点头,越发欢喜。
世间英才,不乏出自少年,而眼前这个未满二十的少女,真可赞一声集天下钟灵毓秀为一身了。
经心皆识,书史尽通,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中人。而她还在成长还在前行,还有数十年的风雨阳光去经历,将来这世上能出其右的还能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