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出溪终于面色微变。
那枚当卢,是当年他赠予华阳长公主的贺寿之仪,虽然只是铜制,但从纹样到材料却皆出自他手,虽不贵重,却实在颇费了些心神。
当时华阳长公主得了也颇为喜欢,也曾在雍寒山出征之前赠他所用,雍寒山却笑道,“阿弟赠你的东西,你好好把玩就是,这样的好物件若沾了战场血色岂不可惜?”
华阳长公主却不觉得,她笑道,“壮马饰当卢,壮马属于战场,这当卢如何能避开战场?”
后来有过数次小打小闹的地方之乱,华阳长公主也曾请缨出战,这枚当卢便一直随行,也成了她的爱马“白露”的专属配饰。
只是后来,那枚当卢毁于战场,华阳长公主甚为可惜。
他便又锻造了一枚同样的当卢,而后来世事辗转磨人,那枚当卢在他手中两年却未曾送出去,他时常拿出把玩,身边的亲信随从都之知道他对此物爱不释手。
直到后来他与雍寒洲领军叛出城的前夜,他偷偷将那枚当卢压在她书房的桌案上。他未曾留下一言片语的解释,只当华阳长公主会怒而毁之。
却不想,后来长街上,那枚当卢成了代替他身份的信物,路边随随便便一具与他身形相似不知姓名尸体便代替了他的名字和身份沉淹在历史中,渐渐被世人所忘记。
而他却仍旧在阳光下,以另外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身份,好好地活着。
只是这般的活着,自由在阳光下的仅仅是一具躯壳,而灵魂却被禁锢在了永不得破出的黑暗中。
“这是我去年从琼州城中寻来的,我知道是母亲的旧物,特地寻访来的。”雍黎道,“我曾在定安王府大书房里看到过这枚当卢的设计锻造图纸,图上落款是您的名字,我便想着这枚当卢该是与你有些渊源。”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出溪叹一声,也不再多问,更没提出取来一看的要求,只道,“不过一个小物事,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你留着便是了。”
“我确实留着了,只是这东西关于母亲的故事,却不是我喜欢的,我纵然是留着也不愿意看到它。”雍黎道,“那东西在华阳,你若哪天回去在我书房博古架上的一个旧木匣子里,你去取走吧。”
出溪没有说话,微微垂目,面上却一贯神色,他心思百转,却不愿雍黎窥探到他心中一丝一毫的翻覆。
雍黎目光如飘散的雾,虚虚地笼罩在他身上,她看不清眼前她这个曾经的三叔的心思,却更加笃定,他该不是传说中众人口诛笔伐的那个乱臣贼子。
“不用了,那东西属于雍寒玉,不属于我。”
出溪沉默片刻,道,“你不必再与我说什么当年事,也不必再费心思想着从我这边套出什么消息来,你若真感念我这十年来的几分情谊,便什么也别再说,便当我重新投过一次胎喝过了忘川水,前程往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语气落寞却有几分平定,那几分平定听来,却比落寞更有几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