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起来的时候,雍黎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编磬在整个曲目中是起到定音的作用,没有大段大段的敲击,但却从头到尾贯穿在整个乐曲之中。
她依旧暗暗观察院子里的众人和一些暗中的布置,脑子里也在快速地反复分析,手上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了,偏偏每每需要她敲定音的时候,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敲上去。
乐曲进行了大半,雍黎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前面的叶秋盈,叶秋盈方方奏完一段,但雍黎却觉得她接下去的手势有些奇怪。
果不其然,雍黎看到叶秋盈突然大指一带七弦,那力度超过了原本弹琴该有的力度,琴弦震动地更加剧烈,却没有断。那本有些异常的琴音掩在随之而来的编钟沉厚的声音之中,众人也并未觉得有些什么异常。
但雍黎却想到她接下来的一段,还有数个七弦的音,她抬头看了看编磬上端的绳编,约莫估算了下乐曲进行的速度,然后左手微微缩进袖子里,随后伸手往绳子上位置轻轻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
然后紧接着便是叶秋盈的那一段,雍黎立即未加思索也举木槌敲上,她敲的位置,比之前略略偏上。
然后,几乎是同时,琴声铮然,琴弦断;编磬泠然,编磬匝地,哗啦啦碎裂。
这两声突变仿佛一道惊雷,打乱了所有的节奏,所有的器乐,破音的破音,停止的停止;而在座的原本还在轻声交谈的众人,顿时也都停下交谈声。
一时整个院子里安静地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过来。
一场雅乐,两种器乐同毁。
不祥,大不祥!
谢峻的脸色不太好,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近侍已经过来责问。
叶秋盈忙站起身,她起身的时候悄悄看向雍黎的方向一眼,面上有几分恼怒和气愤,她十分怨怪雍黎打乱了她的计划。
雍黎却十分不在意,她迎上叶秋盈的目光坦然地朝她笑了一笑,依旧老神在在地站着,仿佛编磬碎裂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秋盈姿态飘然翩若惊鸿地走上前去,十分胆怯委屈的请罪,“是奴技艺不精,扰了王爷雅兴,奴万死,还请王爷恕罪。”
她抬起头时梨花带雨,眉间一枚胭脂痣鲜红俏丽,这是她今早特地点染上的,竟然还修得十分逼真,谢峻看着她目光暗了暗,没有说什么。
而一旁一直微微垂首几乎没说过话的谢峻回门的那个女儿,却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叶秋盈,露出些鄙夷不赞同的神色。
谢峻那近侍见他面色未缓,立刻又狐假虎威地往下面责问道,“奏演编磬的是哪个?还不快过来向王爷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