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从这几州走的,我原以为使团是要从西川走,过信州直接到淮州的。”雍黎道,“使团行进也快不了,看样子估计还得有十日才能到淮州,陈国那边呢?送嫁的队伍到哪里了?”
“还有两州之地的距离,估计也还得六七日才能进入雁元关内,应该会比咱们使团快两三日。”祝词回道。
“嗯,和婉公主远道而来,略休整几日正好。”雍黎将咬了一半的糕搁回盘子,“濯锦城的锦缎不错,你替我准备些上好的,且做贺仪,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贺仪?”祝词狐疑,“有这么一说?”
素来女方出嫁,家中亲友有添妆一说,可雍黎作为上璋一方,若说贺仪,不是应该待到婚期时赠予新人夫妻的么。
“这位和婉公主据说性格有些奇怪,我这一路与她一同进京,朝夕相处的,可不想让自己不痛快,送些礼缓一下关系,毕竟拿人的手短,只希望她有事没事的别来给我找麻烦。”雍黎有些厌烦,又道,“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合适的,也可以都准备一些。”
陈国这位和婉公主的性格其实并不如她的封号那么和婉,甚至可以说有些偏执。
这位和婉公主是陈帝宠妃楚氏所出,只是楚氏在和婉公主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亡故了,楚氏亡故后头几年陈帝一直念念不忘,对这个女儿也十分关注宠爱,只是后来陈帝身边不断有新人伺候,不断有宠爱的新人为其所生的儿女,他早忘了从前放在心尖尖上的楚氏,对这个女儿的关注也没那么多了,后来更是随随便便将她给了宫中有些资历的琼妃江氏抚养。
这琼妃江氏正是陈国皇四子禹王沈慕的生母,这江氏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哪里有更多精力养个别人的女儿,故而对这个半路来的有已经十来岁的养不熟的女儿颇有些忽略。
而这位和婉公主沈妤从前万众瞩目深受宠爱,如今被忽略得彻底,心中落差实在是大,加之身边心思不正得奴婢们得挑拨,这些年下来,渐渐的养得她刁钻偏执的阴郁性子。
据说三四年前,陈帝让皇后帮她留意着些亲事,陈皇后白氏也是个合格的贤德皇后,她没有子嗣,对后宫妃嫔所出的子女向来一视同仁。所以陈皇后也颇是打听了朝中好些个高官贵胄家的公子们,最后挑了几家,想着总归是她自己要过一辈子的,总要她自己喜欢,于是便特特专门找了名头安排的小宴,让沈妤私下里看看,也好挑个自己满意的。
结果这个沈妤一个都没看上,反而闹到陈帝跟前,说皇后并没有真心办这件事,气得皇后大病了一场。
陈皇后有心不管这事,但谁知沈妤后来居然看上了自己的内侄,她母家兄长的嫡次子。
但她这个内侄已有心仪女子,虽女方门第低些,但白家也不是那等十分注重门第的人家,纳采问名纳吉之礼都已经走过了,正准备挑个好时日去走一走纳征之礼也好早些定下婚期。
既然是这种情况,皇后自然不能让沈妤陷进去,便好生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结果沈妤开始闹自杀,手腕上拉了长长的一个刀口,若不是被人发现的早恐怕都救不回来了。
沈妤被救回来之后,陈帝很是斥责了她一番,后来她倒是消停了几日,皇后白氏还以为她这是想通了。
谁知没过多久,沈妤借过生辰的缘由,遍请朝中官员家的女孩儿,其中便有皇后内侄的那个未婚妻子。
宴会中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便设计让那女孩儿惊惧落水,那女孩儿被救回去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神情有些恐惧模样,回去之后不过半月便暴毙而亡,检查的大夫都说是惊惧而亡。
众人也都以为那女孩儿是胆子太小,不过是落水之后被吓到了,最终精神衰竭而亡,所以几乎没有人怀疑到沈妤身上,而沈妤对此事也保持了合理的沉默。
再后来,沈妤向白家次子表露心意,白家次子正值未婚妻新丧,直接就拒绝了她。这位和婉公主既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态度十分温和的请白家次子陪她一同吃了顿饭。
只是没过多久,就突然有了白家次子失手杀人这样震惊陈国京都的大事,再后来,白家次子顺理成章地死在了流放千里地路上。
这样一个阴狠毒辣的女子,雍黎倒是头回见,当初在定安与陈国和谈之时,她向陈国提了嫁一个公主来上璋其实算的上是临时起意,因为陈国适龄的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她便顺口提了。
当时对这个和婉公主沈妤了解得并不多,横竖上璋只是需要一个与陈国和亲得假象,陈国只需要送个公主来上璋就好,是谁都无所谓。只是后来想着既然人要来,那了解一二也是好的,所以未晏送来得沈妤得消息雍黎便仔细看了,这一看实在是吓了一跳,这女子真的是偏执得不像个正常人啊。
“那个和婉公主确实有些性格缺陷,只是不知道将这个人弄来上璋,还是我上璋皇子的的府里,说实在的,你当初那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祝词摇头,“以如今黎贺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声势,几乎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了,你觉得将来我一国皇后能是陈国的公主?”
“你怎么不反过来想?黎贺若真娶了陈国和婉公主沈妤,你觉得咱们皇帝陛下能立他黎贺为太子?”
雍黎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祝词却听得直皱眉,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咱们陛下是从未想过立安亲王为太子,所以才让他取陈国公主的?”
“皇帝陛下的意思,咱们怎么猜得到?”雍黎看着天边渐渐晕染出来的晚霞,和那一轮将沉的橙红橙红的太阳,“也许陈国的这个公主并不能活到黎贺正位东宫,或者登基继位的那一天呢?”
雍黎八风不动语气甚是平静,“毕竟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黎贺在朝中的风头可确实是一时无两,朝中开始站队的也不在少数了。”
“所以你这时候避开定安就是为着这个原因?”祝词盯她一眼。
“也不是刻意避开啊,我这不是来与温卿交接华阳军的嘛?主要还是为了迎一迎远嫁而来的陈国公主,陛下的意思是我的身份够用,也是给她陈国的一个面子……”雍黎没有承认。
“那你可还真是个合格的迎亲主使啊,一到北边就蹿到了长楚折腾,如今使团没几日都要到了,你还在长楚悠闲着……”祝词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