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山泉沿着石壁挂下来,水流不急,甚至因为山石的坡度倒显得有些缓慢,山泉流淌下来之后积了下面一汪清潭。
那水看起来十分沁凉,倒映着一点浅淡的月色和侍卫手里火把的光亮,看起来更有几分清亮。
雍黎没直接用水潭里的水,而是绕了两步走到石壁旁,她伸手去摸了摸石壁上挂下来的泉水,确实十分凉爽。
双手浸进去,那凉意舒爽到心里。
那跟随来的侍卫将火把插在山石上,自己往外走到二十来步距离的山口处,十分守礼地背对雍黎护卫着。
雍黎很是暗暗感叹了一声,祝词那家伙教导出来的人果然不一般,这眼力劲儿很是让人由衷赞叹。
雍黎解了方才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手指扒拉了两下理顺了些,然后随意地高高束起来。等觅铎帮她将衣角整齐地扎到腰间,替她脱了脚上靴子,她这才迫不及待地捧了一捧泉水往脸上泼。
这一兜水泼到脸上,她这才清醒了过来。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整理妥当之后,她让觅铎也洗洗,然后边等她边坐在石壁前看着上面下来地泉水发呆。
泉水下来地速度平缓,颜色原本还是那样清亮,大概是因为天色的原因,突然渐渐地有些深了。
雍黎初初没有在意,只当山间树木影子照下来地颜色,她随意地伸手去接了一把水。
那水方一触及到她地手指,她突然脸色大变。
她的手指洁白如玉,而手中的水色却鲜红如血,那般颜色分明,竟然有几分妖艳之感。
如血?
雍黎仔细地端详了一眼自己地手指,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
就是血!
她立刻拉开觅铎,然后抬头顺着水流看上去,上面水流的颜色更加深,最后汩汩流下来的已经不是清澈的泉水,而是彻彻底底的鲜红色的血。
那些血渐渐地将下面一潭水染红了大半,却还有渐渐扩散地趋势。
“怎么回事?”觅铎紧张地将雍黎护在身后。
雍黎却一把将火把推到池水里灭了,对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的那个华阳府的护卫道,“你快去前面,让他们将所有火堆都灭了,营帐收起来,掩藏掩藏痕迹。然后让祝词来见我,立刻!”
她神色凌厉语气肃然,那侍卫不敢多问,应了一声,立刻就依令离开。
“这边地形你知道多少?上面是什么地方?”雍黎问。
觅铎摇了摇头,“我们走的是山腰的一条缓路,这条路虽说不是官道,但是附近几州百姓常用的一条道,也是最便利额一条道。所以上面是什么地方便没有多加关注……”
“啊——”
觅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打破。
那惨叫声惊惧声音却不是很大,且后半尾声忽地压抑进去,仿佛闷在嗓子里蓄势待发的一段音节突然被人划拉开一道口子,就此散了开去。
是方才的那个护卫!
雍黎朝觅铎示意一下,让她注意周围,自己疾步过去查看情况。
那侍卫倒在山路上,身下血染了大半,一支利箭穿透他的喉咙,而他双目大张,神情惊惧诡异。
他气息已绝,雍黎有探了探他的脉搏,也已经几乎没有了跳动。
山路尽头,听到声音的祝词也匆匆赶过来,着急问雍黎道,“无事吧?”
见雍黎一切如常,方放心下来,他仔细查看了眼那侍卫尸体,道,“一箭穿喉,神仙无救。”
雍黎点点头,目光看向山泉上方层林密布之处。
祝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也看到了如血涌的泉水,目光一缩,十分不可置信,这样多的血,那得死多少人?
祝词匆匆道,“这里情况不明,十分危险,让觅铎护送你立刻下山,我带人上去查看情况。”
“我一起去。”雍黎打断他,“咱们用不着那么多人,车马先行下山,以防万一露了行迹。”
“不行,你的安全最重要!不许涉险!”祝词不同意。
“你要在这里与我争论?”雍黎看向他,笑道,“你别小看我嘛,我像是那种会拖你后腿的人么?”
“那也不行,上面局势不明,看着样子是一场屠杀,咱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势力,多少人,你跟着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不是神人,难免不能周全,若你有什么一二闪失,你让我以死谢罪?!”
雍黎深吸一口气,突然拍拍他的肩,轻轻道,“言深,长于风霜雨雪之中傲然天地之间的奇花,是不需要藏于他人身后的。我若惧危险,次次都藏于别人身后,那我该与需要他人相护,而你不愿相护的那些柔弱无骨的鲜花们没什么两样了……或者难道你眼里的我,便只是你施舍一二怜悯的山野小花?”
她明白了,她明白的。
祝词看着雍黎,心里说不清是坦然还是无奈,还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点苦涩。
今日在崖山他语意隐晦的那几句话,她明白的。
她不只明白,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以同样隐晦的语意,轻飘飘地反驳自己的话,而他自己却难得地不知该如何再反驳回去。
祝词只能叹了口气,“你若实在想一起便一起吧……”
总归……我还是想护着你的,哪怕用我的命来换。
雍黎笑起来,快速地一叠命令传下去,亲自点了几个人跟随,让剩余人马迅速撤离下山。
祝词看着地上躺着地那个侍卫,伸手遮下他大张的双眼,十分痛惜道,“可惜了,还这样年轻。”
他又吩咐人将人抬下去,好生处置安葬,回华阳后,对其家小也当好生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