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伸手虚虚扶了扶佘氏,问,“此事累及夫人,不知手上伤可还严重,大夫稍后便来,届时让大夫好好看看。”
佘氏对雍黎垂问受宠若惊,忙垂手屈膝致谢,端的是从容大方,除了方出来时朝颜本立看了一眼示意,后面与雍黎应对时却丝毫未有再看向颜本立的意思。
这女子自有城府自有能力,有时于自己能力之内的事,根本无需依靠丈夫分毫,雍黎甚至觉得她或许还能助颜本立更上一层楼。
“夫人不必多礼。”雍黎又朝一旁颜本立道,“今日夫人受惊受伤,本宫稍后自有抚恤恩赏,还望两位勿推辞。”
颜本立与佘氏连道不敢,雍黎一笑,便走进去。
清风阁内布置往日是何等模样,雍黎从未来过,自然不得而知,但是她也知道绝对不是此刻这样杂乱模样。
上位的桌案被掀开倒在地上,桌案上的餐食碗碟砸了一地,汤汤水水油腻腻地淌了一大片,旁边原本清凌凌的帘子上也溅了大片大片地污渍,碗碟更是碎了一地,四溅开去,连门口墙角也有几片瓷片子。
雍黎绕过一个碎了两片的碗底子,站定,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脸色神色未变,她朝身后跟过来的颜本立道,“和婉公主若既然吃不惯我上璋的吃食,劳烦颜刺史今日便去寻个擅长做陈国菜色的好厨子来,专为公主供应每日吃食。”
雍黎一副事事安排妥当力求让客人满意的殷勤主人模样,实在是再打了陈国众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偏偏一向精明的颜本立却还问,“只是不知殿下是只要就这两日伺候的厨子,还是要长久雇佣跟随去定安的厨子?我们这里靠近两国边界,若要寻个擅长陈食的厨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估摸人家大多是故土难离开,若要是随同往定安去,怕是不那么容易寻得……”
“实在不敢诸位如此费心。”就连沈蒙也听出几分别捏的意思来,更别提沈慕了,他忙出声打断颜本立,又道,“和婉任性妄为我们已经万分歉疚,何敢再劳烦宣阳殿下如此事事周到?更何况其实父皇担心和婉远嫁不适应,陪嫁的一应人等中是特地安排了两个好厨子专供她驱使的。只是上璋吃食自有风味,种类也是繁多,我们一路若能一一品味一二实在已经是莫大荣幸了,这些厨子一时半会儿用不到。”
“和婉公主是娇客,我们自当不敢怠慢。再说贵国陛下安排的厨子是贵国的,我们安排的才算是我们的心意,用不用也再公主本人的意愿了。”雍黎不着痕迹地怼回去沈慕,未等他再拒绝,便朝颜本立继续道,“与人商讨商讨多许些好处便是,请人随行一同前往定安,等到了定安,安亲王作为公主未来夫婿,自然会万分体贴公主,提前为公主安排好擅长陈国食物的厨子的,届时再让人回来;当然,如果公主喜欢,人家厨子也愿意,往后照旧留在公主身边专伺候公主也是可以的。”
颜本立立刻应了,不多时便吩咐人立刻马上去寻找合适地厨子,最好能对陈国天南地北各方菜系皆有通晓,力求让和婉公主这一路上在一日三餐上面都是正宗的陈国味道。
沈慕也不再说话了,只看着雍黎安排,他此刻哪里是看不出来,雍黎这些话这些安排其实是在另一种角度发泄不满,表现出上璋知礼守礼的大国风度,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陈国的脸,但此事确实是他们理亏,他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雍黎此事做得也并不过分,甚至还是十分地妥当。
他只觉得有股憋屈的气在心里,只透过清风阁内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此刻安坐在后面的沈妤的身影,目光冷凌地看过去,那目光森冷得仿佛一把利刃要把沈妤一刀捅穿得样子。
沈蒙一向话不多,此刻见沈慕模样,也沉默站在一旁不说话,不过他却十分淡定,粗粗一看来,实在像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里散了一地乱七八糟得实在不像个样子,雍黎敕令侍女赶紧先洒扫了,又道,“诸位夫人且先下去吧,且记得今日这里的事情,莫要说出去分毫。”
她转过头朝众人扫视了一眼,再次淡淡道,“诸位夫人的夫君皆是地方上的要员,诸位夫人自然也不是万事不懂的糊涂人,千万记得我的嘱咐,莫要因一时口舌痛快,误了自家夫君前程。”
那些夫人其实并不知雍黎身份,甚至之前隔着长廊看过去之时还都有些猜疑,更惊讶于一周刺史的颜本立既然对她如此言听计从。只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实在有些怪异。
只是她们过来之前也都得了自家夫君的嘱咐的,低调些,万事装聋作哑便好,今日这里的人大多是她们得罪不得了,万勿与人起争执之类的。
众人都看向佘氏,仿佛佘氏是她们主心骨一般,见佘氏已经垂首应了,也忙都恭声道是,然后便一次退出去了。
雍黎却拦住佘氏,道,“大夫就要来了,夫人且安坐片刻。”
“可……可是。”
佘氏正欲推辞拒绝,却被颜本立打断,他暗暗朝佘氏使了个眼色,道,“殿下让御医为你查看时殿下的恩赏,万勿推辞,一会请御医好生检查一番,若只伤了皮肉还好,若伤了筋骨还是得注意早些治疗好好修养才是。”
果然不多时,御医匆匆过来,依次见了礼后问,“不知病患是哪位?”
“先给这位夫人看一看手吧。”雍黎指指佘氏方向,从头到尾一点也没有分出一点目光看向帘幕后的沈妤。
那御医微微诧异了一下,方才去请他的侍从说的是陈国和婉公主受了伤,让他素来看一看的,但眼前这位夫人显然并不是和婉公主。
不过他遵雍黎吩咐,自然不敢又丝毫辩驳,忙先上前去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