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果然便就问了,问的也确实都是关于沈慕的事情,她问得大胆直白,毫不掩饰,雍黎却更加摸不清她的想法了。
她淡淡笑,神情不明,“我常年在封地并不了解安王太多,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看什么书,我不知道。不过这些事,等到了定安你大可亲自问问他。”
沈妤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他有几房姬妾,你总是知道的吧?”
这个雍黎还真知道,黎贺之前还未出宫建府的时候身边,郑皇后曾将身边两个女官赐给他贴身伺候,后来出宫后,皇后更是亲自做主将那两个女官提做了他的庶妃,不过他这十多年来身边似乎也就这两人伺候。
只是雍黎知道黎贺似乎心里有个什么人,当初甚至为了他自己那个执念还曾配合了黎绍来坑自己。他对那从未出现过的人执念之深可想而见,雍黎想这十多年来身边就只这两人,甚至还曾拒绝了几次陛下的指婚和皇后安排的人,他这般行为未尝不是在等心里那个人的意思?
不过前些时候,雍黎收到来自定安的消息,黎贺被加封亲王之后,陛下将郑相之女和李阁老的一个养孙女赐给了他为侧妃。
郑相之女郑佩正是之前太后圣寿之时,黎贺带到宫里藏书殿雍黎见到的那个。李阁老的那个养孙女雍黎没见过,不过听说也是个有礼有节的聪慧女子。
据说郑佩这桩姻缘是皇后提的,皇后让母家侄女嫁给黎贺为侧室,做得什么打算,陛下如何不知?
但是据说陛下当时却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很欢喜地赞了皇后的想法,说安王身边人太少,等陈国公主进宫,一年半载也添不得人,不若趁着加封亲王的大喜,再抬两个人到他府里,也好赶紧为黎家开枝散叶。
于是他便那么大笔一会,隔了两日便让这两家女子一同进了安王府。
雍黎其实很能理解沈妤问这问题的心情,她从前见惯了父母的恩爱和睦,早觉得一段婚姻里只要有另一个多余的人,那这段婚姻便是肮脏的,她宁愿抽刀断绝,也不会有丝毫妥协。
所以当年传言父亲弃母亲不顾转而去见另一个女子,她便因此怨了父亲十年,直到那日谢岑给她的那个消息,那个似乎揭开了从前一点点隐秘的那个消息,她才觉得或许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父亲去见那个女子也是另有隐情。
雍黎看着眼前沈妤略有些踟蹰神色,道,“安王府中有十年前皇后赐下的两个庶妃,还有前两个月陛下钦赐的两个侧妃,此外再无其他姬妾。公主过去便是安王府的主母,安王不重女色,往后若能与公主琴瑟和鸣,大约是不会再有其他女子进府的。”
沈妤目光一暗,又一亮,微微低头,沉默了许久。
她微微低垂着眉目,温婉之中有份楚楚动人的味道,雍黎看着眼前这女子,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找出些什么异样来,这前后性格差异这样大的一个人,由不得她不多加注意。
“公主前两日便已经到了这边官驿了么?可还习惯?”雍黎问。
“是呀。”沈妤抬头看她,微笑道,“前些时候赶路实在幸苦,这两日多在休息,今日午后与侍女们在院子里赏鱼吃杨梅,这边的杨梅味道很是甘甜。”
雍黎笑道,“这边杨梅也算是一特产,公主运气好,正赶上了它的成熟的时候,公主若喜欢,这两日可多吃些。”
沈妤道了谢,又问,“殿下当真不知道他更多的事情么?当真不能多告诉我些什么了么?”
“我没什么能与公主说的了,公主只需记得,入我上璋皇室,你便是不再是陈国公主,往后数十年,便是到死为止。”
她不再看有些怔怔然的沈妤,微微一笑转身,“路途劳累,公主好生歇息吧,不多两日便又要启程了。”
外面沈蒙和严翮已经去了下面,只有沈慕和颜本立还守在外面。
“公主无碍,禹王放心。”雍黎朝沈慕点头示意,未再多言辞便与颜本立离开了。
下面筵席也并未再持续多久,约莫再两刻钟之后便已经散了。
筵席散后,陈国诸使都已经离开,雍黎却在路上被严翮和颜本立叫住,他二人就今日之事询问雍黎的想法。
“小女孩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没摆到明面上来都还能兜住,沈慕不是说另增加三成礼么?这事于我们来说是好事。”雍黎淡淡道,“再说她所言所行不过就是针对我,说来并未损我朝分毫,我并未计较。”
“是下官低估了殿下雅量,殿下风度,我等自愧不如。”颜本立道,“下官原本担心着殿下心里有结,故而与严副使拦住殿下,想要劝解您一二的。既然殿下通透,心里想得明白,下官自然不敢再多唇舌。”
他朝雍黎一拜,“院中还需下官主持一二,下官先行告退。”
“今日这两件事,殿下当真不觉得心里不舒坦?”颜本立走后,严翮突然开口问。
他从之前和谈,到现在同为迎亲使,与雍黎也算相处了几次,原本对雍黎也不过就抱着犹疑观望得态度,虽觉得她名声虽盛,却也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有限。但几次相处共事下来,他却已心里改观许多,也不得不承认雍黎能力气度,其实原比之前他一心想要扶持的康王。觉得她这十数年声誉在外,果然也不是虚传。
“不舒坦自然会有一二,毕竟是人,终归都有些情绪。”雍黎驻足,转过身去看了眼身侧清俊的青年男子,“不过我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上璋泱泱大国的气度,难道我要因她一两句话便暴怒反驳,与他们言辞往来争吵不休?”
“只是觉得殿下不似寻常女子。”严翮道。
雍黎漠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寻常女子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觉得有些委屈的。”严翮解释一句。
“所以你这是在为我不值?”雍黎笑起来,“你其实大不必为我不值,我从不会给自己一点委屈受,这事我不能与陈国直接黑脸,一掰两段,但我总是要从陛下那里找补回来的。”
严翮听她这话,也微微笑道,“不瞒殿下说,除了初次见到您时我注意到您女子身份,甚至因您女子身份有所怀疑芥蒂,但之后每次与您共事,却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忽视您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