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里面传出一声怒吼,然后刷地拉开了门,先跑出来地是个灵活的胖子,他三步两步跑下了那有十几层台阶的楼梯,那速度实在是迅速得与他这体型完全不符合,差点撞得还没到下面的掌柜的一个踉跄。
他下来后从书架旁绕出去,正见着那一人提着一桶水进来的两个书生,还有跟在后面一个人提了两桶水的雍黎。
来不及诧异这同样与外形十分不相配的力气,黎叔渝瞧着那两个书生两桶水浇下去还有点火苗子还没灭,赶紧两步上前去抢了雍黎手上的一桶水,往那火苗上浇了浇,那火苗瞬间便熄灭了,只留下满地狼藉。雍黎瞧着他倒光了水,站在那边松了口气抹汗的模样,又慢条斯理地递过去手上的另外一桶水。
黎叔渝想也没想顺手接过来,接过来到手上时,他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又接过来这桶水。
“这下面火苗子大约是还没熄灭干净的,再浇上一桶保险些。”雍黎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说得也是哦……”黎叔渝将那桶水浇上,拎着空桶子转头去朝雍黎道谢,“谢谢你……啊!”
他最后一声“啊”明明本来该是个语气词的,却声音一转变成了惊吓得一声尖叫的“啊”,他指着雍黎,“你你你……”
“我什么?两个时辰未见,四公子便不记得我了?”
雍黎含笑反问,她笑得明明很是完美很是温和,黎叔渝却实在从中看出了她的几分不怀好意,目光下意识求救地看向雍黎身后方向。
尽头书架转角处,还是方才他下来的楼梯的那个方向,缓步走出来一个人,明明一身玄色劲装,却穿出了几分瑰姿艳逸的风度,当真骨像应图。
雍黎觉得这人的容貌风度,无论是见多少次,无论是在哪里见到,都会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所见的他,较之从前遥远高华似乎一瞬间便要羽化而去的不易接近的空远模样,此刻瞧着竟多了些往日里未曾察觉到的异样变化。
谢岑还是那般从容微笑,神情气度一如往日,而眼神里却实在有些从前所没有的情绪。他这样的变化,不光雍黎察觉到了,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仿佛看别人看得更清,而看眼前这人,却看得更深更远。
“终是南阳王殿下棋高一着。”雍黎瞧着他冷笑。
谢岑却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反而觉得她略带怒气的神情竟然有些可爱。
“我并不是刻意瞒着你的,只是偶然得知你离开使团孤生来此,我不放心,便暗中跟过来了。”谢岑解释道,“只是我来得匆忙,并没来得及弄清楚你有何安排,我担心突然出现扰乱你的计划,所以才请叔渝出手帮忙,给你一二提醒的。”
“我多谢你的好意!”雍黎冷声道,“只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行踪被人牢牢的掌握在手里,而你!你与我是何关系?你有何立场来给我提醒?!”
雍黎难得与他说这样重的话,“你当真以为你那日给我的解释天衣无缝,当真以为我该对你所说的一字不落地便信了?!”
她今日这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喜欢谢岑盯着她地行踪是一回事,但说到底,大约还是觉得他二人分处两国,不过是之前的些微牵扯,他谢岑有何立场一次次走进她的计划中?甚至还做些他自以为是的牺牲?
雍黎冷笑,他所有的接近,不论是不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她每每感念着他的付出的时候,却更加告诉自己该报的恩要报,该远离的距离要远离,毕竟他谢岑的那些一次次的接近,终究不过是一次次将她推进了一个她自己辗转反复终究难以突破的迷局。
“凤归曾道视我为友,我为朋友所作的一切有何不可?”谢岑面上神色微变,他看着雍黎一字字道,“在你上璋境内,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做什么?凤归,你不必疑我,我只想护你周全而已。”
“那他呢?!”雍黎指指一旁有些呆呆地不知眼前是何情况,却还不算傻到彻底,还知道让掌柜地赶紧将那两个书生先再出去的黎叔渝,她问,“他是昌王四子,你与他是何关系?”
她说到这般程度,谢岑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与昌王四子站在一处,若非已经站到昌王那边与昌王暗中有何勾结,便也定然是暗中另有手段。
谢岑面色略有缓和,微微笑起来,他道,“我与叔渝是旧交,还是少年时在边境偶然遇到的,如今认识了也有快十年了吧,这些年见面次数时屈指可数,,不过偶尔通一两封信,且我常在外,他给我的信我还时常收不到,不过我与他之情谊也算颇为不同常人了。”
雍黎没想到他从前一直未曾注意到过的昌王府四公子,竟然还有这样一份奇遇,竟然在十年前便与当时盛名在外的南阳王有旧,还将当年的那份点头之交维持了这么多年。
能得谢岑另眼相看的,定然有一份出彩之处,也定然有常人所不能及得心性,或许大概真不是外人眼中碌碌无为的模样吧,也定然不是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所事事的模样吧?
雍黎再仔细瞧着这人,看他照旧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那个憨憨的模样,突然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这家伙,就这憨直模样,当真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