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雍寒山却仿佛毫不在意,他见着雍黎过来,很平静很自如地招呼雍黎过来用早膳。餐桌上雍寒山也很随意地与雍黎谈及各种话题,雍黎刻意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是真的高兴,便偶尔也搭几句腔,一顿饭吃得还算圆满。
早膳后雍寒山自去忙他地公务去了,雍黎却直接进了宫。
到宫里果然也没什么事情,雍黎却在太后那里遇到了传说中病了许久不见人的皇后郑氏。
据说自黎贤死后,她便有些身体不适,然后一直没有痊愈,后来更是缠绵病榻,有段时间连床都起不来。直到黎贺加封亲王之后,她才渐渐好了些,又调养了两个月,现在才算好些,也能出来走动了。
雍黎看郑皇后的模样,果然是有几分形容枯槁,似乎比年前更老了许多,饶是厚厚的胭脂水粉也遮盖不住她满脸的疲累和蜡黄。
据说自郑皇后病了之后,后宫管束之权便被收了回来,成安帝先是说劳动太后一些时日代为约束后宫。后来太后说阮妃德才兼备,加封贵妃,可代为管理后宫,然后这后宫管束之权,如今便落在了这位入宫多年新晋的,家世并不如何显耀的贵妃身上。
成安帝后宫算是比较简单的,原本除了皇后之外,四妃一个都没有,只有几个入宫多年或者皇帝潜邸时便跟着的,熬了多年才到妃位上,余下不起眼的妃嫔,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来个。
按说成安帝在位二十多年,身边来来去去也有几十个女子了,为何到如今这年岁,自始至终也就只有皇后所出的两子一女,而其余一众妃嫔却是一个孩子也没有?甚至连怀孕之后却流产的事情也没有听说过。
曾经也有过流言,说皇后善妒,宫中妃嫔无孕,全因皇后一手操控,凡进宫女子早在侍寝前便皆被下了绝育的药物。这流言,雍黎是不信的,便是郑皇后的手段再高妙,成安帝也不是蠢人,如何一丝发现不了?再说,照她所知的郑皇后,看起来便是有些手段,也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还不得她放在心上的手段。
也有流言说,是皇帝陛下钟爱皇后,一生深爱钟情,既然不能许之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便许此生无异出之子。这话听到雍黎耳朵里的时候,雍黎嗤笑一声,一生钟爱?那大约皇帝陛下得先换个脑子了……
她这边思绪飘得远了,太后却突然唤她,雍黎回过神来,笑问何事。
太后摸摸她一头秀发,缎子似的,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便道,“我记得三微月从前便不喜欢皇后,如今瞧你样子,似乎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太后自从知道郑皇后不贞,生了非皇帝亲子的黎贤之后,对郑皇后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从前成安帝对郑皇后一向冷遇,她有时候看不过去,觉得毕竟是皇后,就算皇帝不喜欢,好歹要也要维护她一两分国母尊荣,还曾劝说过成安帝两次。
如今既然知道真相,她如何还能对郑皇后如从前,不冷面相待已经是不错了。要不是皇帝另有安排,暂时还不能废后,太后怕是早不愿见这个女人了。
因着郑皇后之故,太后如今对黎贺黎贞也有些芥蒂,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成安帝,想确认这二人是否是皇帝亲子,但成安帝却语焉不详,也没给个确定的答案。
雍黎见她家外祖母也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道,“幼年时心思简单纯澈,放不下那许多事,故而能看出许多成年之后看不出的事情来。所以我自幼便不喜欢她的为人,不喜欢她的品性,更不喜欢她的行事手段。”
雍黎没说,她这么多年查到许多牵扯到母亲的人和事,也有事情牵扯到郑皇后,也有些微证据表明郑皇后与当年雍氏二子谋逆之事有关。
只是那些证据不算明朗,而那些事情虽与她如今所谋之事有些牵扯,却并非是亟待追查的事情,但雍黎便是不用证据也能推测出一二分。母亲与父王之间隔阂,母亲愤而离京之事,其中大约也有郑氏的几分手笔。
所以雍黎对郑氏的厌恶恶心,确实是积年愈深了。
“确实。”太后点点头,又嘱咐道,“你往后来宫里时,避着她些,能不打交道便不打交道吧,这样对你好。”
“我知道的,您放心。”雍黎笑道,“再说,哪里需要我避着她,她该好生避开我才是。”
“你呀。”太后笑起来,戳戳捏捏她的脸颊,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句,“你记着我的话,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简单的,多注意点是为你好。”
雍黎点头,外面阿箬却进来传报,说是贵妃钟氏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本想与雍黎单独再说说话,这会儿并不想见她,正欲让阿箬打发了她,让她午后再过来。
雍黎却拦住了,道,“钟贵妃从前不显,我与她统共也没打过几次照面,既然如今是钟贵妃打理后宫,我也该见见。”
她朝太后狡然一笑,带着些玩笑语气,“不然往后我来宫里时,缺了什么短了什么,没人与我去办怎么办?”
雍黎这话自然是玩笑,毕竟作为宫女内侍们眼中陛下与太后都宠爱异常的宣阳公主,她若在宫里,她的元铭宫,满宫里有谁敢短缺一二的?便是从前皇后掌权的时候,她也没因短缺什么而专门与皇后去打个交道。
毕竟有太后在,一向在宫里时,她想到的没想到的太后都给她想到了,便是太后有一二没顾及到的,阿箬也早早地给她安排了。
太后笑道,“你若少什么,只管来我这里要好了,哪里用得着她?”
她便说着,又向阿箬道,“罢了,你将人请进来吧。今日宫宴,她是头一回操办,更何况又是宴请陈国使团的重大宴会,许多地方,该增的该减的,与惯例又有些不同,大约许多事情她自己拿不准主意。”
不多时,钟贵妃自门外进来,上前来见了礼,得了太后赐座才在下手拣了一张椅子坐了。
钟氏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一身家常半旧的衣裳,鬓发上也并无太多繁丽首饰,清淡简单地斜插了两只祖母绿的簪子,另一侧却簪了一朵颜色鲜丽的木芙蓉,看起来更添加了几分丽色。
钟氏如今也有近四十岁了,饶是平时注意保养,也总难阻时间催人老,但她看起来却似乎是个乐观明朗的女子,与宫里有些明明一把年纪,还刻意做的艳丽装扮娇媚容色以求陛下垂怜的一些女子不同,她坦然地接受着她地年龄,她的妆容衣饰言行也并无半分出格。
雍黎瞧过去,见她始终面上带笑,她那笑意不同寻常内宫女子或含羞带怯或温柔娇媚的模样,反而瞧来有一种爽利轻快的明丽。
钟氏容色并不算十分的美丽,在宫中美得各有千秋的那些女子中只能算是中等,偏生她的笑却很让人觉得舒服,也很容易让人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