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觉得不够,他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你这恶毒的贱人,你灭我陈军,杀我兄长,我要杀了你!你去死,去死……唔唔……”
旁边一个侍卫看她骂的不像样子,怕陛下动怒,随便伸手扯了一块布将那人嘴巴堵了起来,他那激烈的大骂声,顿时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发出“唔唔”含混不清的声音。
雍黎却挥挥手,淡淡道,“让他说。”
那侍卫看了雍黎一眼,又看了成安帝一眼,很听话地将那堵着贾立嘴巴的布块又扯了下来。大约是他动作太粗鲁了些,布块被扯下来,那贾立似乎被呛着了,顿时咳得天翻地覆,也顾不得继续破口大骂。
雍黎其实方才却是有些蒙的,虽说她这些年行事手段算不得温和,大约明里暗里得罪过的人也不少,更何况,各国想杀她的更多,也远远也不只是她得罪过的那些人。
只是这人是谁,他的兄长又是谁,她却是一点也没反应过来。
听他语气,仿佛是自己杀了他的兄长,或者是他的兄长因自己而死,这人是报仇来的?
“不知这位在你陈国是何身份?”雍黎想不明白,便直接开口问沈慕,“恕我记性不好,我这人虽说大约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结怨的人也不少,但实在记不得,何时与这位结了仇怨,得他如此不惜此身只想置我于死地的?”
毕竟当初两国战事是陈国先挑起的,沈慕还在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贾立的身份,那方才咳得天翻地覆的贾立,突然哑着嗓子,又厉声一字字咬牙切齿,恨道,“我兄长是陈国奉义中郎将,去年雁元关一战,死在你上璋手中!宣阳公主,呵,宣阳公主,你莫装作不知道,那一战,你是上璋主帅!”
他这话,雍黎听到后,若非是她自持风度,又场合不对,她实在是想翻个白眼了。
那场战役,上璋军队名义上的主帅正是雍黎,她当时担着主帅之名,做的确是军师之职,一应大小战役安排皆是徐图居中上令下达。那次陈国叩关而来,单是雍黎这边与陈国军队的大小战役也有十几场,陈国军队上下大小将领也有数十人,那贾复不过是陈军中的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她哪里记得这么一个人?
再说,去年上璋与陈国之战,与十年前一样,本身就是他陈国野心不足,挑起的战火,上璋不过是反击自保而已,那贾立的兄长死在战场上,如何能怪得了上璋?他竟然如此恬不知耻地有脸将他兄长之死地怨怒加诸于自己头上?
说起陈国,说起去年那一战,雍黎觉得他陈国他沈氏皇族实在是个奇葩,或者说沈氏皇族如今这一朝实在是个奇葩。
如今的陈帝在位已经二十四年,除了近些年越发昏庸之外,这么多年也实在不安分得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得二十四年,他已经操控着陈国主动对上璋发动过三次大规模的战争,几乎每隔九年十年便是一次。
第一次是二十一年前,陈帝即位的第三年,当时上璋主帅是雍寒山,便是上半年在元铭宫内,雍寒山对雍黎所说的当年以惨绝手段覆没陈军的旧事;第二次是在十年前,那次是华阳长公主黎缨络为主帅,那次平野之乱,雍黎失去了母亲、长兄和长姐,自此一生不得安宁,也背负着本不该属于她的重担。
而最后一次,便是去年雁元关之战,陈国再次帅十万大军攻袭雁元关,又以一万大军声东击西攻向平野,雍寒山当时以为陈军主力仍是在平野,便帅平皋军直接奔赴平野,但到了那边才知道,是陈国使得声东击西之计。好在雍黎早些时候也帅华阳军赶赴雁元关,后又有轻车简骑过去雁元关相助雍黎的徐图,最终才算没能让陈国得逞。
这般看来,也实在是巧合了,陈国发动的三次战争,三次对上的都是璟王府,也三次败于璟王府之手。
雍黎虽之前未曾深想过,但其实这样的巧合早在民间百姓中流传开来,只是她也没得机会听到过,百姓在传璟王府神勇的同时,除了哀叹一声早逝的华阳长公主和两位世子郡主之外,说得更多的,大约便也就是“陈国时运不济终是克于璟王府之手”“上璋有璟王府坐镇,终究不能让野心勃勃的陈国得手”之类的话来。
其实若说是陈国时运不济,也许确实是有那么几分运气不好的原因在里面,但雍黎却觉得,陈国式微,陈帝空有野心,其实却没有吞并上璋的实力。
但是陈帝若真是如传说中的昏庸,那能如此不动脑子地,就那般轻而易举地发动起对上璋地战争来,也确实是可以解释了。
“那又如何?雁元关之战起因,照旧是你陈国叩关之故?你这般将你兄长之死,全然推到我头上来,也实在是奇了。”
雍黎忽地轻轻一笑,语声却十分淡漠,她照旧波澜不惊地朝那人看过去,目光中竟然还带了些微微的怜悯。
怜悯?
一直站在雍黎对面的沈慕自然捕捉到她眼中的这丝毫不掩饰的怜悯,按说若这怜悯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怜悯”,那这样的情绪落在这样的场合确实是有些怪异了。
但饶是对雍黎算不得十分了解的沈慕,却几乎立刻便明白了雍黎眼中这丝怜悯的意思。
雍黎是在怜悯贾立这不正常到近乎愚蠢的脑回路,是在怜悯他陈国数次以蓬勃的野心出兵叩关,却终惨淡而回,最终也只能任由有这么些愚蠢的喽啰们作出这些贻笑大方的把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