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显眼,饶是雍黎在黑暗中视物不清,但许是在密道里这黑暗的环境中待久了,她倒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人攻来的方向,正是他们而来方才过来的方向。
只是雍黎看不清那人容貌,不过见身形,却不像是方才在他们之前进去密道的,那个谢岑口中所说的是谢竣面首的男子。
她只见得那人速度极快,随着剑气而出的白衣飘渺无着,而持剑的手却稳定如山。他刹那间便已经出了三招,而谢岑反应也极其迅速,那一招接着一招的攻势,却被他在推开雍黎之后略迟了一步的时候,仍然以十分精准的角度和敏捷的速度化解。
那人即便出手迅速,但谢岑也不遑多让,先开始时那人的每一招都被谢岑堪堪劫住,而随着谢岑的动作越快,他的每一招又料于那人之先,渐渐的主动权便已经到了谢岑手中,他不费力地控制住了这场对战的局面。
雍黎站直了身子,她目光始终落在谢岑背影之上,方才他将她往后一推,随后即便是在惊险的不容得丝毫分神的对战之中,他却始终挡在她的面前,每一步每一出手,都将顾及着雍黎,即便挡开那人的剑气,似乎也精密地计算着挡开剑气的角度。
雍黎不是蠢人,他这般不露痕迹的动作,她自然看在眼里,她心下赞叹他如此精绝的计算能力和如此周全的控局能力之外,不知怎得,心下涌上了一丝黯然。
而二人对战的场中,谢岑突然侧身一踢,那一踢,正提到那人持剑的右手手腕处。他那一踢的力道似乎极大,隐约听得那人“咔嚓”的骨裂声,大约是手腕被踢断了。
那人长剑立时脱手,而剑锋却未曾敛尽,那剑因为惯性直接射了出去,那剑的方向,正对着雍黎,谢岑立时一个回身,抬脚去踢。
以他的计算和角度,原本一切正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柄对着雍黎射过去的剑原本不算是什么威胁。
而就在他踢剑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传出些悠扬的笛声,那笛声低回婉转,却带着十分奇怪的韵律,谢岑在这样的笛声中突然晕了晕,维持着那个踢剑的动作,但脚下却是一顿。
只这一顿,那飞射出去的剑,便擦着他的鞋边飞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雍黎前心。
即便是在那一晕间,谢岑的意识却快于动作,他立刻大喝一声,“凤归!躲开!”
那笛声还在继续,雍黎原本听得那笛声时脑子也有瞬间的混沌,并未注意到即将飞射飞来的剑,而谢岑那一声厉喝却顿时惊醒了她。她少见得谢岑有如此疾言的时候,这一清醒的片刻,下意识地便后退躲闪。
那着急一躲,脚下不稳便要摔倒,也正是这要摔倒时的身子一矮一歪,她堪堪躲开了那飞射的剑。
那剑擦着雍黎的耳侧直直地钉入她身后的墙面,剑尖入墙时,剑身却并未立刻停止颤动,而是仍旧发出铮然不绝的声响。那铮然声响宁远悠长,在这悠长深邃的密道中一层层漾开去,竟然显得更加清脆,一声声敲击着人的耳膜。
正是这剑身铮然的片刻声响,搅得方才那不知何处传来的笛声乱了乱,谢岑与雍黎二人在这样的声音中更清醒了几分。
他二人几乎同时出声提醒,“笛声有异,千万小心!”
而此同时,雍黎稳住身形,立刻又去拨那墙上的剑,剑身铮然之声再次响起。
而谢岑却在见雍黎躲开那柄剑之后,心下长长地舒了口气,立刻一个回身,正堵住了那人欲再次从他身后偷袭的一招。
那人使剑时,身形剑法飘渺灵动,而赤手空拳近身搏斗时却鲜见得功夫刚猛,且腿上功法法极好。即便他一只手被谢岑所伤,但仅凭脚上功夫和还可动作的一只左手,竟然更有越挫越勇的猛烈气势来,一时半会儿竟然比方才使剑时未曾落了下风。
若单论近身搏斗的功夫,谢岑与那人显然势均力敌,二人一时又更加胶着着。
传进来的笛声节奏更快,韵律更加具有穿透力,雍黎即便时不时拨弄着剑身,使之发声去干扰那笛声,但渐渐也有些压不住的趋势来。
雍黎看着那边打得不分胜负的两人,心下着急,暗恨此刻手边没有琴在,若能以琴音干扰笛声也能省力许多。或者,外面此刻若有个迎亲或者出殡的队伍经过也好啊,这笛声在那极具穿透力的唢呐声跟前,也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只是雍黎却忘记了,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什么迎亲的队伍或者出殡的队伍吹着唢呐锣鼓喧天地经过?再说了,即便是有,这里离外街也实在远了些,再喧闹的唢呐声便是传进来恐怕也没几分威力了。
雍黎这般胡思乱想着,手下拨着剑身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而随着那笛声的音律更加诡谲,便是雍黎手下不间断地拨动着,还是觉得心绪受到了影响。
而那边谢岑显然也是如此,方才那笛声在在雍黎拨剑的瞬间还是穿透了进来,谢岑手下动作一慢,那白衣男子却借着机会一掌落在他胸前。
谢岑踉跄了两步,甫一站稳身子,那人丝毫不收影响地又攻上来。
雍黎一急,干脆伸手拔剑,同时大喝一声,“阿岑!接剑!”
谢岑反应迅速,伸手接住雍黎丢过来的剑,只是没有了剑身颤动时的铮然声响去压制,那笛声立刻又卡着缝隙穿透过来。
雍黎却突然开口,开始吟唱弦歌。
她从《渔歌调》唱到《子夜吴歌》,又唱到《竹枝词》。
不管是借景抒情,灵动飘忽的旋律;还是深情委婉,情意绵绵的旋律;抑或是豪迈激昂,张扬开阔的旋律。她的调子始终舒缓平和,却每每皆带着高远博大的光明气象。
雍黎并不喜欢吟唱,相较于琴歌,她其实更喜欢琴曲。不过她祖父却喜欢,甚至有时兴致来了,还曾给流传下来的许多琴曲填了词。雍黎有时操琴时,他便在一旁借着曲调,吟唱弦歌,时间久了,雍黎听得多了,多少也学得了一些。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阴柔娇媚,雍黎声音清朗,反而更有穿透力,那些古老的调子,经她吟唱出来,却有别样的感觉。
她的曲调一出,便压得那笛声颤了颤,一颤之后那笛声一顿,仿佛是吹笛子的人气息一窒。
谢岑本就擅剑法,得了剑的他显然如虎添翼,而雍黎的吟唱声却又生生压制住了笛声带来的致幻的威胁,他三招之内便逼得那人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