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从雍黎披着的自己的那件衣服的下摆处,撕下来两块不大不小的布片,将其中一块递给雍黎,另一块自己遮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额头在外面,“略微遮一遮脸,咱们上去后,指不定得跟人正面对上,你的身份,还是别让人认出来的好。”
雍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真的是上去便跟黎贞对上,她这半夜跑到人家府里闹事的,想必闹到陛下那边,自己便是能解释,明面上也不能给个证据确凿的好理由。
略想了想,她摸了摸头发,今日进宫赴宴,还是好生拾掇了一下的。参宴之前,这头发阿箬抽空给她重新梳了,发型简单大气很适合雍黎,雍黎原本说简单地插一支簪子便好了,没必要那些富丽夺目地首饰,搞得珠翠满头的样子,看着不习惯不说,也实在是累得很。
阿箬没说什么,虽没给她搞得那么富丽堂皇的样子,却也没顺着她的意思只插个簪子,而是细致地挑了一套主体烧蓝坠蝶贝珍珠的钗冠和步摇。
她步摇嫌弃麻烦,下了宴会便随手自己取了下来交给明绛收着了,原本去见谢岑的时候发间仍有一主冠和斜钗,但方才在水里折腾了一遭,主冠早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雍黎在头上摸了摸,将那发间只剩下的一个小钗取了下来,随手往袖子里一塞,然后伸手将头发打乱打散,以手为梳,随意巴拉了两下,扯了个布条子将头发高高束起来。
就在她束发的时候,刚刚随意塞到袖子里的发簪却滑落了下去,她没注意,而她身侧的谢岑却悄悄拣了起来。
头发束起来,她又将谢岑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好,方才谢岑撕下来的那两块布片,正好是这件衣服的前后衣摆,他那一撕,衣服短了些许,穿在雍黎身上虽说不十分合适,但看起来也不十分突兀。
她这一番简单利落的拾掇好,最后再将那布片遮住脸,若不仔细看,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思来。
谢岑见她拾掇好,有些无奈一笑,他自见得雍黎起,便知道她常常喜欢着男子袍服,只当她是因为常常在外奔波,作女子打扮行走不便,着男子装扮反而便利些。
但后来与她见得多了,却发现她虽着男子袍服,但头发却一向也未曾可以如男子一般束发,多的时候还只是女子形容。这般不伦不类的装束,在寻常人身上大约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一句“奇怪”之类的,但他却觉得在雍黎身上却有种大气爽朗的意思,这样的感觉,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有的。
所以谢岑也是后来才知道,雍黎着男子袍服大约也就是为了行动间方便些,也并不是因为女子身份行事不便,毕竟时常赶路时,免不了总要骑马的,女子长裙,确实不便。想想也是,她这样的人,行事作为,何曾会受女子身份所限?
“好了?”谢岑笑问。
“嗯。”雍黎挤了挤仍然有些滴水的发梢,然后甩到脑后,道,“走吧。”
方才上面那慢慢打开的石板此刻已经完完全全露出来了,露出极其细微的一些光亮,而这里却没有如同二层与这一层的入口一样有楼梯伸出来,而就是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谢岑照旧如方才一样揽着雍黎,然后一跃而起,自那洞口处飞跃上去。
一上去,便见着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可容得两三人直立站着的空间大小。而那空间的内壁并不十分规则,前方只有虚虚两个孔洞,从外面射进来两束光亮。
而此同时,下面的暗门已经关起来,外面却显然有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多时又立即停住,透过前面两个孔洞,隐约有几下寒芒闪动,约莫便是刀剑兵戟照着烛光火把反射出来的光芒,看样子似乎是已经有人带着府兵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一会儿出去,你千万抓紧我。”谢岑悄悄伏首在雍黎耳侧,声音极低地交代道。
“你若一直抱着我,太吃力,咱们讨不了好。”雍黎却不赞同,她道,“一会无论是他们还是咱们动手,只要破开这里的石壁,咱们出去,先占据高处。既然布了这样大的局,必然处处谨慎,我想这附近大约巨木甚少,出去后你也不必寻找高树,直接上琼华台檐顶。”
“好,正是我所想。”谢岑笑道,“不过咱们也不必等他们开机关来围困我们了,我们自己先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岂不是很好?!”
他说着,让雍黎去取下她绑在左边小腿处的一柄小匕首来一用,那是雍黎一贯防身所用,寻常也不会示人于前,所有遮掩得极其好,若非亲自上手去摸一摸,大约也不会想到她这看起来没有一点异常小腿处,竟然还绑了把匕首。
天知道,谢岑这家伙是如何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自己藏在那处得匕首的。
这边空间太小,弯腰下去不太方便,她只得微微抬起脚,伸手去摸,十分利落地抽出那柄匕首递给谢岑。
那匕首比寻常匕首略小些,拿在手上也觉得十分轻巧,但锋刃却显得尤其锐利,甚至比之寻常兵器,更有几分冷兵器该有的寒意,同样地铁器锻造,不知道是哪里工匠,竟然能造出这般地物件。
将那匕首拿在手上,谢岑伸手在那两个孔洞之间摸了摸,隐约摸到一条细细的长条状的缝隙,他将那匕首往缝隙中一插,从左到右一划一拉,然后迅速抽出来,握着匕首,以刀柄往身后某处一击。
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立刻便摇晃起来,隐约有咔嚓裂开的声音,谢岑将匕首一收,另一手将雍黎搂紧,脚下一蹬,周围的石块立刻四分五裂了下去,而随着那四散裂开的石块蹦散开去,谢岑带着雍黎又是一跃,腾空而起。
随着他二人的一跃而起,雍黎往四周扫视了一眼,看到他们方才所处的位置,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石狮子的内部,而此刻那座石狮子已经破裂成一堆碎片了。琼华台前突兀地镇守着地两个巨大地石狮子,此刻只剩下一一只,孤零零的站着。
其实说起来,这琼华台布局设计的怪异之处,这两个石狮子便算其中之一,琼华台的设计更近江南水乡的风格建筑,但若真摆放两个石狮子门前也说得过去,毕竟寻常建筑某些园子里面某些亭台楼阁之前摆放上两个石狮子也不是没有的。
但是琼华台前面的这两个石狮子的怪异之处,却是在于,这两个石狮子太大了些,与琼华台婉约秀致的建筑风格实在不搭。
而现在,倒是解释了为何黎贞要在琼华台前放这么两个石狮子了,怕是要掩盖住下面暗道出口的位置吧?
毕竟也是,寻常两座巨大的石狮子镇着,谁能想到看起来万斤之重的石狮子里竟然是空心的,竟然还有可容纳两三人的空间,而那空间下方有暗门出入密道?
果然黎贞倒是难得聪明了一把,但也不知道她这份细致的聪明之处,是否有他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