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其实,只要你解答我几个疑惑,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护送你安全地离开上璋回陈国去。”
“不!”沈妤这一个字拒绝地干脆,雍黎眉毛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想等她的解释,沈妤却立即道,“我不想离开上璋,我更不想去陈国。”
“为何?”
沈妤突然笑起来,她那笑声不大,浅浅淡淡,甚至有些温柔好听,只是从中却体会出来一种莫名的绝望和惊惧,她声音有些低,不像是说给雍黎听的,倒更像是喃喃自语,“天下之大,不谈时局之混乱,便是对我自己的处境,如今看来,大约也只有上璋是最安全最适合躲藏的地方了吧?”
“躲藏?你要躲谁?”雍黎倒是没有“事不关己不开口”的自觉,很自然地便问出了口。
沈妤沉默了,似乎没想好到底该不该说出口,雍黎也不急,她微微踱了两步,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以一个平视地角度看向沈妤。
沈妤其实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是眼神总是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淡淡的绝望。
即便因为立场之别,即便这个女子可能曾对自己的计划会有些影响,即便两国对立她们许是敌人,但雍黎却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厌恶不起来,她甚至内心隐隐有些同情,和对她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惺惺相惜。
沈妤微微垂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散下来,正好挡住脸上的有疤痕的那边,只是疤痕太大,隐隐绰绰间还是看得分明。
“我只想简单地活着而已……”
沈妤突然开口,她抬起头来时,雍黎但见着她眸光清冽,即便那疤痕覆盖了她半边脸,却也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的那种意气,而她语气里也是种极淡极温柔的调子。
雍黎突然想到初次见到她的那次,她的眼眸中虽是清冽,而其中哀痛死灰之色尽显。说话时声音高亢粗粝,仿佛被捏了嗓子的鹅,唇齿间一字字刻出刀锋般的怨毒,带出来的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阴冷。
但今日看她眼神,虽仍然有几分带着棱角的清冽,却已然柔和了许多,那种柔和仿佛是看淡许多事情之后的放下;仿佛是经历过太多,执着太过之后的平静;也仿佛是人生绝望,不再怀有一丝期待之后,反而该有的冷淡了。
而她的声音,也许之前是病哑伤哑,或者是情绪崩溃之时的无法自控,那时候粗粝尖锐难以入耳的声音,如今也是温柔的调子,只是大约是伤哑未能痊愈,与一般女子或明丽或柔美的声音相比,她这声音里却有几分沉黯,而正是这种微哑的调子,却有种别样的韵味。
“这个其实不难。”雍黎道,“沈妤既然已经死了,而你若想要简单地活着,不过就是换个名字而已。你若不想回陈国,留在上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给你弄个户籍,虽说麻烦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