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灯如豆,各怀心思各有所求的两人相对而坐,直到灯烛燃尽的时候,那暗室内的最后一点光亮“噗”地灭了,只留下空气中冉冉升起的淡淡烛烟,而此处石室外却已经是天光乍明,朝阳初升。
在这样的淡淡烛烟中,雍黎慢慢站起来,微微俯看榻上端正跪坐的女子,“难得你如此坦诚,你说得很仔细,想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沈妤虽言语中刻意避开了管蒯,但只她说的那些,雍黎已然能拼凑出了大概。
沈妤是在陈使团入关之前便已经进入了上璋,也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她是不愿和亲上璋,故而死遁逃出陈国。而陈帝以及一些他方势力显然是另有算盘,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故而安排了人,冒充和婉公主的身份嫁来上璋,其目的不过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甚至还带着作为“质子”的迷惑身份的细作而已。
不过沈妤话里还是有所保留的,比如既然不想嫁来上璋所以死遁,那么为什么又偏偏遁来了上璋?她既然知道使团此行是来定安,为何偏偏也到了定安来?
“我还有个问题,你之前的那些作为……,我是说,你在陈国时,外界的那些关于你的不太好的流言。”
雍黎这话是问得婉转,但若是寻常女子听起来大概也会觉得有些冒犯,沈妤却不以为意,微微侧了侧身,改跪坐为箕坐,顺手还理了理衣服的前襟。
她轻轻一笑,语气中有些自嘲道,“那些不是流言,我本来便是个疯子。”
她道,“看到我脸上的疤痕了么?当年遭遇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何事情,恕我不愿告知。只是那些事情伤我颇重,大约是迷了心智,很长一段时间难以自控,所以难免会做出一些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道,“不过也正因为这一场疯癫,身边的人越来越远离了我,我也乐得一场清静,干脆就疯疯癫癫地恶毒下去倒也好。”
沈妤说着面上却渐渐露出温和笑容,那笑容里仍然是同她方才语气中一样的,未曾掩饰的自嘲。
不过听她这几句话的解释,雍黎却有些明白为何这一路上,那个和婉公主始终行为怪异疯癫,莫非还是因为沈妤表现出来的这样一个很好模仿的一面?
“我再送你一个消息。”沈妤笑容里的温和渐渐地有些变了,带出一丝诡异的不怀好意的冷笑,她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个‘我’以防万一,但是其中定然有一个是我的堂妹,她父亲乐王是我父皇之弟,母亲是我母妃庶妹。”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让人吃惊,要不是沈妤提起,雍黎也确实没想到过这点,冒充和婉公主来上璋的,竟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不过面上确实不动声色,“我知道了,多谢。”
“你脚上这锁链机巧,况且是精铁制成,没有钥匙,刀剑恐也难断,我须得找人来开,你且再忍耐两日。”雍黎目光落在沈妤脚上的锁链上,道,“这里很安全,在陈使团离开之前,你可以暂居此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到你,后面的事情,我自会给你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