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和婉公主沈妤的一纸婚书,应该是作废了,这事陛下想必应该也有与你透露过一二了吧?”雍黎道轻描淡写道,“之前两国和谈,这场婚约的存在,原是我考虑不周,如今以这样一个方式结束,虽然不见得是件利于大局得事情,但是终究说来也是有它的好处的。”
“得了你这么肯定的回答,我确实算是松了口气。”黎贺说话间,却丝毫没有松了口气的模样,而是淡定地仿佛早知道这样的结果。
“我其实之前一直没有想通你当初为何要与陈国谈这样一个婚约回来,即便当初你离京北上之前给我的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从中也理出了些缘由。也许如你所说的,是为了以明面上的虚假的‘联陈抗楚’之盟,掩盖暗中的上璋与长楚之约。这场婚约最大的作用不过是双方心知肚明的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契机。”
黎贺之前曾反复推敲过雍黎的话,觉得她那些不多的话里,虽句句看来寻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提醒,但仔细斟酌之后却又觉得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刻意的提点。
只是那些意有所指的提点,若不是特意去注意,大约也很容易被别人注意道。
“那些或许是最主要的理由,但是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在此事上应该是还有别的想法和安排的。”
“比如?”
雍黎笑起来,带着点并不在乎的,甚至有些嘲笑戏谑的意思来。
“我只是有些没有根据的的猜测……”黎贺也曾做了不只一个两个的猜测,有些猜测出来之后又很快便被自己推翻,而有些猜测反复斟酌之后却又没有证据来推翻或者佐证,但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是他心里所想的最大的可能。
“你最初的打算,是不是想对陈国有些什么动作,而让陈国使团以和亲的名义来上璋来定安,便是想现在陈使团中提前做些安排?而和亲一事只是借口?”黎贺想到之前所谓两国和谈来的是陈国禹王沈慕,而这次陈国禹王沈慕和孝王沈蒙却同时送和婉公主沈妤来定安,若雍黎确实有目标的话,那极大的可能是不在沈慕身上的,毕竟若是雍黎想利用沈慕,去年沈慕在定安时便可以动手了。
那些收集到的林林总总的碎片消息,拼凑来拼凑去,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他又道,“莫非整个和亲之事,你的目的只在沈妤,或者沈蒙?”
他话一出口,想想又觉得不对,若真是在沈妤的话,和亲礼成,沈妤定然是要以安王妃的身份留在上璋的。而且虽说是安王妃的身份,但作为一个别国公主在上璋,即便不会行动受限,估摸着上到陛下下到诸方势力,都会有不少人盯着她。那时陈国沈妤大约是回不去了,或许便是给陈国通通消息怕是都困难。
既然是这种清苦,那雍黎即便想对陈国做些什么,这沈妤也远够不到陈国去,对她来说这样一个人估摸着也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又何必费心费力借口着和亲这一说。
或者说……
“你是不是早便知道,这所谓的两国联姻,到最后便是一场空谈,根本不可能顺利完成?”黎贺突然想到这一点,也不想拐弯抹角地试探了,直接问道。
“你当真是想多了。”雍黎淡淡道,“联姻之事,当初只是陛下授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缘由。”
“你当真是想多了。”雍黎淡淡道,“联姻之事,当初只是陛下授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缘由。”
“当真如此?”黎贺狐疑,他其实并不相信雍黎所说,“那么陛下如此授意,目的又是为何?”
“目的……不就是你我所知道的那个?与陈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亲密关系罢了……”雍黎不甚过心地敷衍了一句,其实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说服不了人。
“是么?”黎贺微快一步,走到雍黎前面一点,侧身挡住了她的步子,他看着雍黎,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你若问我,那么抱歉了,我只有这么个回答。”被拦住,雍黎也不恼,顺势看向路边渐渐多起来的摊贩,那么些渐渐聚集的人间烟火气让人觉得欢喜。
黎贺没有说话,雍黎偏头过去,正看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不由得哂然一笑,“你若想要更多的回答,不若去问陛下吧,横竖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做着些什么打算,怀着哪怕五六七八九十个目的,我最多猜测个一二分便已经是极限了,即便得陛下再透露一二分,那总还有六七分我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想明白的。”
雍黎语气轻缓,浑不在意的模样,但她这几句话中的真真假假,黎贺哪里是不知道的?
他哪里是不知道雍黎的,虽然言语中谦虚到极点的样子,但她揣度人心的能力,便是黎贺从未直接正面感受过,却也不敢轻视。
“不与你贫了。”雍黎朝黎贺道,“你若要出城便早些走吧,莫浪费时间了。你纵然无事,我可也不是闲的。”
黎贺一笑,让开路,“前面便是广陵涛了,你自己小心些,让人传个信回璟王府,安排个车来接你。”
“有劳安王兄挂心。”雍黎点头,见他身姿矫健地上了马,又客客气气寒暄两句,才见着黎贺带着人离开。
雍黎算是明白了,今日与他这偶遇,或许确实是偶遇,但偶遇之后地试探也确实是试探。
不得不说,黎贺是成长了,至少比起之前尚有些傻白天真的皇二子,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不二储君人选的安亲王,这段位可真高了不只一点半点。
往前走了不多远果然便是广陵涛,早晨的广陵涛或许没有白日里或者晚间那么人潮喧闹,但也有好些馋广陵涛精致的早点的吃客们已经早早地寻了好位置坐下,准备好生吃上一顿了。
进了广陵涛地大门,果见得来得早的吃客们多挑了临街的位置,也有特地占了二楼临窗雅座的,早点还没送上来,也都矜持地慢慢品着茶。
店里很有眼力见地掌柜的,见着雍黎进来,忙快步迎了上来,什么也没多说,便将人往里面引。
沿着千家诗长廊走过去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来,吹得廊下的千家诗迎风簌簌,然后一张纸飘飘地落了下来,正往雍黎脸上糊过去。
雍黎伸手一接,展开一看,上面笔封稚嫩的两个字,“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