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年前峡原口之战,到去年两国边境之争,到陈国战败和谈等等,雍黎与陈国之间的几次交锋,也足够让他陈国忌惮的了。
毕竟单单两次战场上的正面交锋,雍黎之名已然在边境流传,几乎两国百姓都知道上璋这位平素低调到极点的宣阳公主,不只是个政客,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将帅。
更何况在陈国上层哪些人眼中,低调而有实力的这样一个人已然是看不见底的可怕,正是因为摸不清她的深度,反而越发觉得忌惮,所以他陈国,绝对不可能大剌剌地让雍黎入关,谁知道她是不是暗搓搓地要做些是什么事情,来左右陈国局势,况且还是在陈国如今这般局势之下。
他们不敢冒险。
“是这样么……”黎贺有些怀疑。
他想到前两日偶然听闻地那些消息,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那日散朝之后,雍黎疑似被陛下下令软禁,黎贺有心想为她说话,但定局在前,陛下散朝后也走得干脆,所以他也始终未曾找到机会,便想着在宫里略多留会儿单独请见陛下。
黎贺下朝后照例去万寿宫和皇后宫中请安,皇后一如既往闭门在殿中,并没有见他,黎贺也习惯了,毕竟他虽照例来请安但皇后几乎十次有七八次都不见他,所以黎贺照旧在外面廊下磕了个头便打算离开。
宫中侍女太监们也都习惯了这一贯的场景,多安安静静地当个木偶人,倒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一个侍女见了,唤住起身要离开的黎贺道,“殿下且等等。”
那侍女匆匆近前来,屈膝行了一礼,道,“娘娘只是近来身子不舒服,前两天又是头疾发作,并不是不想见您的。”
“本王明白,你好生伺候母后吧。”黎贺漠然,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那几句话。
“娘娘还是关心殿下的,今日一大早听说朝会还未散,便知道大约是又要晚了,想着您大抵是没来得及用早膳的,遂命人炖了些山药猪肚汤,一直煨在炉子上,只等殿下您来多用些。”那侍女似乎怕黎贺拒绝,又忙道,“您且在西配殿略坐坐,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端过来。”
黎贺没说话,也没有拒绝,看了眼正殿紧闭的大门,那转头来又见那侍女侍女看着自己,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点了点头,便朝西配殿去了。
皇后宫中的西侧配殿一向闲置没什么专门的用处,但已经家具物件倒是齐全,看起来像是郑皇后平素用来歇脚的地方。
西配殿后面是一个小花园,比起宫中的其他几处花园,这处花园很小,只隐约百十来竿竹林掩映中间有个不大的锦鲤池子,池子旁边堆叠了几块怪石充作假山罢了。
“所以呢……他是不够聪明,但是……如今看来……好歹陛下……”
屋子里靠墙处摆着桌椅,后面是紧闭着的窗户,黎贺便在桌子旁随意拣了张椅子坐下等那侍女,谁知道刚坐下便听到有断断续续地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是女子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即便不够清晰,但黎贺一听便知道是郑皇后。
他略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尽力让耳朵贴上关着的窗户。
“我看陛下这几次的举动,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大约到最后还是奉庆……”说话的是男人的声音,这声音不是黎贺熟悉的,但显然跟皇后十分熟稔。
黎贺原本还有诸多猜测,又觉得或许是隔得略远,没听分明,或许可能是郑家的哪个人,替他那个好舅舅来皇后这边传什么话的,还想着稍后去宫门处查问下今日郑家有没有谁递牌子进宫的。
但随后隐隐约约的一句话却让黎贺怔着了。
“也是……除了……,陛下是在护奉庆,不然……以一向陛下护着雍黎的态度,怎么可能这次就用她来替了和亲之事?若不是……,与陈国这婚事怎么可能这么顺利解决?想来……若真是奉庆,他的王妃怎么能是陈国公主?”
“我想着……陛下是只能选择奉庆了吧?陛下……这是在为奉庆清除所有影响他……的因素吧?”
郑皇后略带不确定的语气中,声音里却是对自己猜测的确定的隐隐喜悦,而那男子的声音却没在出现。
“我之前还听说了些……那丫头也是个傻的,只是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过,她对奉庆会有这般情谊?”
“如果是这样,那……”
最后一句话,黎贺并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郑皇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了,听声音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黎贺却还沉浸在方才郑皇后的几句话中没有出来,他脑子里始终反复这哪几句语义不详的话,心中的诸多揣测都最后让他往同一个方向猜测过去。
而他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雍黎。
雍黎?雍黎……
陛下是用雍黎还交换了什么?还是雍黎自己跟陛下交换了什么?
但无论那种情况,最后都是让自己顺利解决了与陈国的婚事?
又联系到方才路上遇到的那个太监对自己说的几句话,黎贺即便再觉得不可置信,此刻也觉得几乎是信了的。
但是……
其实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吧?
阿黎……
三微月……
黎贺从来不觉得雍黎对自己除了名义上的那点所谓的兄妹情分在,还能有些其他什么情谊,但今日这两处所听到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去多想,也让他不可避免地觉得心中一阵窃喜。
那点窃喜的感觉,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