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也想不通,而且这密道如此复杂,且陈旧,一看便知不是近年建造的。这处府宅也是去年才被皇帝陛下赐给黎贞的,黎贞大约也只是借着修园子的契机,又修整了这处暗道。
但至于黎贞是如何发现这处暗道,又费尽心思修整这处暗道所为何用,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好查的。
水涌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上面那人的脚步声已经渐渐听不见了额,但水声却是越来越明显,而那水的声音,也不像山泉溪水那样明透清亮,倒是有种深沉涌动的感觉。
果然是静水流深,或许表面看起来是波平浪静的湖面之下,在那人所不得探查的地方,暗流涌动往往出乎人们意料。
“这边过去大约有一段是从水下经过的,我们方才听到的水声,应该就是那里的,现在我们越往那边走,水声也越大一些。”
谢岑略微查看了下密道走向,他目力极好,即便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大致将暗道轮廓看得分明。
“前面该快到了吧?”雍黎问。
这里已经是渐渐伸入水底的位置,这一段密道都是沉在睡眠之下的,密道里湿冷寒凉,比之外面的温度低了不是一点半点,雍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素来敏锐得不像话的谢岑自然注意到她的不适,微微停下脚步来,偏头问她,“怎么了?可是冷了?还是太黑了,不适应?”
“地下有些凉,不过无碍,咱们加快些动作便好。”雍黎的声音不大,“至于太黑……”
雍黎轻笑起来,“你看我像是怕黑的人么?再说这暗室密道什么的,我可没少钻,便是跟你一起,也不只走过一回了。”
谢岑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最初在千古高风,清疏阁的密道暗室他们一起走过;在晏城的时候,也一起走密道九死一生了一遭;这次在黎贞这府里的密道,也确实不是第一遭了……
谢岑也暗暗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在黑暗中并未落尽雍黎眼中,他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如今已是秋季,有时白日里温度还是颇高,只需要穿单衣便好,但到早晚却需要再套件外衣。
雍黎个子虽高,人却过于清瘦了,谢岑的外袍虚虚罩在她身上的时候,便显得有些空阔了。
雍黎下意识地要拒绝,伸手便想将谢岑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却未谢岑按住了肩,不让她动作,他道,“这里湿冷,你披着。”
“你不冷?”雍黎目光隐约扫到墙壁上有一块地方,隐约是微微突出的窄长的砖石,她伸手去摸,又四处按了按,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松动之处,只道大约是建造密道时用的砖石形状不规则,便也没再多想。
只又隐约看向前面谢岑的位置,心道,看这人也不是个身子骨强劲的人,若是因为将外袍给了自己,伤了风着了凉,可就实在是是自己的罪过了。
“我今日出门时穿了件夹衫,方才走了一路,有些热了。”他一笑道,“你披着,全当替我拿着脱下的衣服了。”
雍黎听他这么说,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口,果然不只是一件单衣的厚度,有想起他方才握着自己手腕时,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便信了他的话,也不推辞,只低低道了声谢。
反正这人的衣服,自己也不只穿了这一次了。
而且这家伙之前还穿过自己的衣服……
谢岑看着裹着自己衣服的雍黎的身形,一时间不只怎的,也想到当初在晏城密道里,自己衣服磨损破裂,她将披风借给自己穿的事情,不由得又是清清淡淡的兀自一笑。
那件披风,谢岑后来一直收着,只是即便上面沾满了灰尘和当时自己背后的血,他却没有让人清洗,只是妥帖地藏着,他觉得上面有她的气泽,若经了水,洗去脏污和血迹的同时,大约也洗去了她的气泽了吧。
谢岑苦笑,不知从何时起,在某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那些细微之事上,他竟然早就如此,没有任何理由地,堕入那场他大约从心底愿意堕入的疯魔。
此刻二人,沉默前行,又走了百十来步,突然隐约觉得水声大了很多,那水声,不似之前静水流深的厚重,而是水流倒灌的激烈。
雍黎猛地抬头,正对上谢岑同样有些惊诧的神色。
他那惊讶之色也不过就是一瞬,然后贴近墙面仔细地听,雍黎却敏锐地发觉那水声大约是脚下的地方,她也蹲下去听,渐渐地干脆就趴伏在地面上,耳朵贴着地面。
片刻之后,她目光一变,心下大惊,下意识便要站起来,甫一抬头,正见着谢岑离开墙壁一侧,两步上前来,像自己伸出的手,她想也不想,将手递过去。
谢岑握紧了雍黎的手,立刻拉着她快速往前奔跑,几乎就在他们奔起的同时,他们原本要去的那个方向,有水涌流下来。
那流下来的水势并不大,大约只是像地势较缓的山间汩汩流淌的清泉的速度。
照着他们二人的判断,沿着这条密道往前面不远处便是“田”字形密道中,“田”字右上角,横折钩的“折”上的那一点,也正是湖面上的那个亭桥建筑的位置,这水势应该正是丛亭桥那边下来的。
这条密道其实并不是水平的,而是一个微微下陷的形状,方才从石蒜丛那边矮墙下来之后,沿着密道往前走,其实地势是渐渐往下的。而行至半途中,大约也就是谢岑方才给雍黎披衣的那个地方,大约是这条密道的最低点;而她二人再往前走是,原本往下的地势,渐渐又开始回升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