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鹤的治疗方案终于定了下来。
医院挑选出了眼科顶尖的医疗团队, 给他进行手术,近小半年来,毫无意外, 纪商鹤大部分时间都要混迹在了医院里。
手术有失败也有成功,每一场都极为惊心动魄。
沈栀期在手术前,都会习惯失眠,比起她默默地承受着这种心理压力, 纪商鹤表面很沉静平稳, 他不在乎医生给出的风险评估,像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生活。
越是这样, 沈栀期越觉得他只是强撑着罢了。
当下凌晨的时候,她从床上起来, 披着一件睡袍走到阳台上吹夜风,正好让她看见纪商鹤也站在阳台沿, 入住的第一天开始,沈栀期就对这个阳台不太满意,高度太低,到腰过。
向纪商鹤这样眼睛失明的, 可能一不留神就坠楼了。
她的脚步声很好认一般, 纪商鹤很快就侧头过来, 眼睛蒙着白布,在暖色灯光下, 薄唇微微的上扬成了弧度:“睡不着”
沈栀期不承认,说是接个电话。
然后又问他:“在想什么呢”
纪商鹤慢慢的将头转过去,即便是看不见月光, 他总给人一种在深思着什么的感觉。
安静了一会儿,当沈栀期觉得他不会说时, 却听见:“我前妻。”
沈栀期眼中的情绪愣了下,在治疗的这段时间里,似乎从未听到纪商鹤再提起北城的事情,她有时候都忘记两人的过去,意外几许后,低声问:“她可能已经忘记你了。”
“嗯。”
纪商鹤接受的程度,比她想象中要好。
沈栀期无话可说,默默地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这是两人第一次提起这个,接下来的日子都很有默契般,没有再提起了。
大大小小的手术做完,幸运的是纪商鹤没有出现任何意外,除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摘下眼罩外,他没有别的不适感,各指标也显示正常。
时间流逝的很快,在期间,沈栀期回国了两次。
都是看完孩子和父母,当她准备不回来的时候,总是有一些意外,让她重新回到纪商鹤的身边,陪伴他度过最煎熬的时期。
在漫长的治疗了大半年,纪商鹤又进行住院做康复治疗了四个月,等出院时,回到了他的别墅,只需要每周去找医生检查一次。
经历过两次纪商鹤还是看不见光明后,沈栀期已经不敢在抱有幻想,她卸任了北城的工作,专心陪他又是半年。
这段时间里,从隔壁联排别墅,渐渐地住在了同一栋。
沈栀期是看着纪商鹤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经历过低谷期的失望后,变得消沉寡言。甚至是他在某次手术前一晚,还撕碎了手术通知单,临时改变主意,让秘书准备机票回国。
这也是沈栀期第一次对纪商鹤发了好大的脾气,指责他辜负了所有人的努力。
那晚双目失明的男人狼狈又落魄地坐在墙角,半张英俊的脸庞都陷入黑暗里,他长指拿着那份残破的手术单,无神的黑色双眼终于有了一丝迷茫无助的情绪,他说:“我怕出来久了,她真的会忘了我。”
沈栀期眼底的泪水,在这瞬间直直的砸掉了下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呼吸加重,不敢出声,怕暴露了自己哭泣的事实。
等好不容易缓过这股情绪了,沈栀期慢慢靠近,在一步远的距离停下,语气很严肃地跟他承若:“你好好治眼睛,等回国了,我帮你约她纪商鹤。”
这句话安抚到了纪商鹤,他在那次后,又恢复了以前的心态,配合着医生的治疗。
最后一次手术结束,沈栀期接到医生的通知是,倘若纪商鹤的眼睛还看不见,就没有希望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煎熬过去的,心里坚信着一个念头,这么久都挺过来了,纪商鹤的运气不该这么差,他会好的,会重新恢复光明。
还有三个月的康复时间,纪商鹤去医院的次数也减少了很多。
不知不觉中,两人在国外已经度过了近两年时间。
有时候时间是最好的疗药,起码现在沈栀期对纪商鹤的恨意,以及离婚前的怨恨都淡化掉想不起来了,她深夜时分,每当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候,都被在国外治病的时光给完完整整覆盖。
想到的
不再是纪商鹤在婚姻里对她的冷漠,讽刺她对爱情抱有幻想那副刻薄狠毒的模样。
更多时候,沈栀期想到的都是纪商鹤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盲人书籍,用指腹去触碰,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
三月初一早,天气还有点寒凉。
沈栀期昨晚睡的早,七点多就起来了。
她简单的洗漱过后,换了一身温暖的毛衣和半身裙慢慢走下搂,地毯很松厚,踩不出足音的。
来到餐厅,纪商鹤已经坐在椅子上,身边是一杯苦咖啡。
他无论是别墅还是医院里,都保持着上班早起的习惯,要听财政新闻,等喝完半杯咖啡时,基本上就能等到她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