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卫姮祓禊后,身着素袍,坐在院中细细地梳理长发。
秋水捧着一身绛紫色祭袍走到卫姮身旁:“小姐,衣服已备好,可要现在换上。”
卫姮拭去发丝上的水露,懒散道:“宴席未时才开,现在时辰尚早,等午饭后再换。”
“是。”秋水将祭袍交给身后的小丫鬟,上前接过卫姮手中的玉梳,轻轻地替卫姮梳头:“小姐身上的兰草香真好闻。”
卫姮轻轻一笑:“兰草有灵,能去灾消弭。你们也别忘了沐浴。”
上巳节,又称桃花节,永安候夫人一向最喜热闹,爱跟年轻人一起玩,便在京郊庄子上办了一场春宴,将京都夫人小姐还有未婚的少年郎邀请个遍。
永安候夫人命人在湖边设宴,大家沿着湖水三五结伴席地而坐,肆意畅谈。
上清府一向做派清冷,不喜与人亲近,师兄妹二人便独自在一小茶案旁坐下赏景。
卫姮端起一盏漂到面前的羽觞,举杯饮下,口味清甜,又带有一丝酒香,确为佳酿。卫姮察觉到一直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便放下羽觞,迎着视线落落大方地回望过去,当看清对方后,不由一愣。
自从大周皇帝登基后,卫昕便再也没有出过肃王府,虽然新帝没有褫夺父王的封号,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如今卫氏宗亲的尴尬境地。原本这次永安候府送帖子时,她便想回绝,可是母亲却应下了邀约,因为她刚刚及笄,正是说亲的好时节,若是闭门不出,怕是会蹉跎了大好年华。可是母亲又怎会料想到,如今的京都已无人敢与卫氏结亲,她即便是来了,也不过是徒添笑料罢了。
今日赴宴,自始至终也没人敢上前与卫昕搭话,卫昕只好寻个空座的茶案独自落座看着别人相谈甚欢。忽然间,卫昕察觉到宴席上还有一处也十分清净,好奇望去,只见两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的男女独自坐在角落里为伴,看着华服样式奇异,应该是上清府的祭袍,想来应该是在太史局任职的灵台郎和冬官正。卫昕忍不住自嘲哦,同是无人搭话,他们是高不可攀,自己却是避之不及。
卫昕悲从心起,羡慕地看向二人。忽然卫昕眼睛一亮,对面绛紫华服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皇家贵气,一举一动皆合规矩。这些规矩,卫昕自小便跟着宫里的老嬷嬷学习,早已融入骨血终生难忘。旁人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这位女子一定是出身卫氏皇族。可是如今卫氏宗女只剩下七姑姑和自己了,眼前这个女子虽然面覆轻纱,但可以判断出她决非七姑姑,那她会是谁?
只见对面女子抬手拦下湖中的羽觞,举杯饮尽,既不失文雅端正却又平添豪迈之气,这是卫珞惯常喜欢的饮酒方式,卫姮尽得真传。
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女子似乎察觉到卫昕的视线,迎面看来,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一眼相通。
卫姮看到卫昕双目含泪,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由一愣,待回过神后抬手摸了一下耳垂,这是她们姐妹间的小动作,以前嬷嬷授课时,她们就喜欢通过小动作来传递消息,摸耳垂的意思是——溜出去。
卫昕看到对面女子的小动作后,一时间欣喜不已,却又不敢表露出来让旁人发现,便举起手帕掩面离开席位。
卫姮见卫昕离开,偏首和钟离奕打了一声招呼,便装作闲逛,追寻卫昕身影而去。
卫昕静立于树荫之下,视野甚好,四周望去,只要来人便能第一时间看到。
卫昕看到卫姮独自前来,激动地上前一步,却又怕惹人怀疑,便默默地退了回去。
卫姮走到卫昕面前,屈膝行礼。
卫昕见后,忙侧身避开:“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