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挑眉,正欲说什么,转眼,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魏镜,拱手
“王爷。”
魏镜点头,走过去,声音平淡
“许将军怎么在这儿?”
许奕通常情况下不是在军营便是在将军府,街上一般很难碰到他。
许奕笑问
“怎么,这街上可是写了‘不准许奕上街游玩’么?”
魏镜一怔,哑然失笑,摇头
“那倒是没有,只是许将军忙于军务,本王几乎没有在这儿碰到过你。”
许奕莞尔,指了指魏镜身后
“听说一笑堂的茶品乃京中一绝,府中茶叶刚好用完,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倒是王爷你,今日怎么有空?”
魏镜看了眼祁姝怀中的茶叶,低声
“如你所见,王府的茶叶也快用完。”
魏镜向闻昭看过去,闻昭抽抽嘴角,正考虑要不要回应他,许奕却作恍然大悟状,对着魏镜抬手
“下官差点忘了,恭喜恭喜啊,王爷。”
魏镜笑了笑
“多谢,许将军还是快进去吧,我们出来时还有很多人等着,但茶叶可是所剩不多了。”
“如此,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许奕朝他们拱手,越过魏镜,回头看了眼闻昭,笑得灿烂。
闻昭扶额,佯装未见,转头,拉过口水快流出来的祁姝
“走啦!”
祁姝傻笑点点头,跟着闻昭就要走,又听
“第二件事,在我需要的时候尽力配合我。”
闻昭回头,咬牙
“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暂时就想到这些,其他还没想好。”
魏镜说的理直气壮,闻昭再次气结,盯着祁姝怀里的茶叶,考虑要不要扔掉这东西!
魏镜挑眉
“你不会又想反悔吧?”
“什么就叫‘又’?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没有就好。”
魏镜本来想说上次,见她一副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死自己的样子,改口。
闻昭听后,这才放松表情,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岐王府与定国候府三街之隔,到了岔路口,魏镜出声
“到了,我就不上门打扰了。茶叶你拿回去吧,就当——”
说到这魏镜忽而扬唇
“就当是我孝敬未来岳父的吧。对了,婚期定下来了。”
“定下了,什么时候?”
“腊月初八”
“这么快!”
“司天台给的日子,父皇允了。”
她以为皇家婚礼最起码也得准备几个月,她的自由日子不多了。
“进去吧。”
……
刑部大牢
简笙和简章隔着木栏,背靠背坐着,两人久久不语,明天最后一审,不知为何裴至将他们关在一起。虽说她确实有很多话要对简章讲,她怕有些事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简笙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昏暗的角落发呆,直到简章的声音响起
“你不该回来的。”
简笙一默,掰扯手指,片刻
“不回来让你无辜枉死吗?然后让我愧疚终身,你便了清对我的亏欠?”
听她说着赌气话,简章无奈叹息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
简笙沉默着,过了一会儿
“知道我为何要回来?”
简章抿唇,看着地上的阴影并未回答,他有预感,简笙接下来要讲的绝对不是他乐意听到的。
“三年前,回到家中,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问我你在哪里?按照你说的,我把他骗上马车,出京南下。那晚经过淮都,在相思馆住宿,有个人突然找上他,”
简笙一顿,看着墙角出神,似在回忆
“那人说他叫张念娘,我站在门外,他们没注意到。张念娘说相思馆是他父亲张望为纪念柳芸娘而造的,张念娘问他是否还记得这两人。我很好奇,毕竟他从未对我讲过从前。我站在那,你猜,我都听到了什么?”
简章按住心中的惊悸,反问
“什么?”
“我听到,张念娘说
‘杜寂怀,我爹去世前嘱咐我,若是遇见你,让我代柳诗问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过得可快活?当年你不信她,投敌叛国,逼她至死。如今,你可曾后悔?。”
简笙一滞,深吸一口气,笑了
“你知道,他为何如此厌恶我?又为何不许我看书识字么?”
简章不语,简笙冷笑
“因为我是柳诗和卫平的女儿!我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恨柳芸娘背叛他,想要报复她,可是却没有机会。所以,他明明知道裴矢渝的恶行,却硬把我送入虎口!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原来不是厌恶,是憎恨!
简笙痛苦闭眼,生生逼回将要涌出的泪。
简章震颤,她都知道了。
“简笙,我,”
简章转身,看颤抖着的身影,手抬起又放下
“其实,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恨你们,他只是——”
“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而我,就是说服他最好的理由。”
简章默然,看着她,轻声
“对不起。”
简笙靠着木栏,未回应。
错如何?对如何?从前而今,他们,皆做了一抔黄土。
那天出了相思馆,张念娘送她一本书册,他说,那书是张望一手撰写,想着有生之年能亲手交与她。她收下了,他没有阻拦。之后,他们去了安南,住在一个大宅院里,那个他少年时的故居,在那里,他也曾意气风发。后来他从一个世人敬仰的大才子变成人人喊打的卖国贼,便再未回来过。那天他讲了很多,从未有一次,他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他说,她长得太像太像她,那个一直活在他记忆里,让他此生无法忘怀的女人。人便总是这般,失去了才后悔未曾珍惜。因为爱,故而恨,因为恨,故而痛,因为痛,故而终难释怀。
她还记得,那天黄昏的云霞别样绚丽,他坐在那里,那么仔细地擦拭那把尘封多年的剑。她没有问,亦未阻拦,一切发生的那么快,明晃晃的剑身映照着她的身影,她连眼也未眨一下,血色漫天,她望着他,表情那么平静。原来,她从来都是心狠之人……
后来,她只身南下,找到苏禾,在他那,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终是心不够狠,半年前她又辗转回到京都,来还欠下的债。
往事如烟,如今种种,仔细品来,不过虚妄。黑暗中,却有人盼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