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闻昭三人来到刑部府衙门口,抬眼望去,只见那里密密匝匝挤满人,侍卫一边阻止人群涌入一边呵斥
“都退后!莫要再进来!若是还往里踏进一步,板子伺候!”
闻昭咋舌,心道:这群人是疯了,就为了几个酬金?
正想着,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呐!为娘连尸首都没见着哇!”
妇人哭号着,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将场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一个高大魁梧的侍卫走过来,对着那妇人怒斥
“喊什么喊!活腻歪了!”
那妇人正哀戚戚地抹眼泪,见那侍卫凶神恶煞地,止住动作,颤抖着后退几步,哽咽
“官爷,奴心里苦呀,您可要给奴做主啊!”
说着又抬袖揩泪,高个侍卫皱眉,不耐烦
“有冤去公堂击鼓来这瞎凑什么热闹,还闲不够乱么?再说,你心里苦找我做甚?我又不是那坐公堂的大老爷!”
那妇人一愣,疑惑
“这不是今天要重审案子么?我——”
话还没说完,府衙门口突然骚动起来,闻昭看去,只见裴至带着几个侍卫从官署走出来,站定,扫视众人,看见简笙和闻昭,先是一愣而后转头低声对身旁的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侍卫进去后很快又出来,同样对着裴至耳语,裴至点头,对众人道
“今日提供酬金名额已满,剩下的若再来一律视为自愿协助报案,没有酬金。”
闻言,众人议论纷纷,嘟囔几句,摇摇头离开了。待府衙门口的人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那妇人和闻昭三人时,裴至看向简笙,挥手
“就是她了,带走。”
“是。”
侍卫走向简笙,还未出手,简笙淡声
“不劳大驾,我自己走。”
说完朝府衙走去,侍卫紧随其后。
“大人!您一定要替民妇做主呀!民妇的女儿莫阿良死得好惨呐!”
简笙正准备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听此,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妇人,诧异
“你,你是阿良母亲?”
妇人抬头看向简笙,暗叹:好一个美人胚子!
点头,疑问
“你是——”
简笙垂眸,轻声
“我就是杀害前尚书裴矢渝的凶手。”
说完抬眸,见裴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微抿,表情平静。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少顷,裴至别开脸,看向那妇人,沉声
“有冤为何不去公堂击鼓,反而来此胡闹,扰乱秩序?本朝律令,蓄意制造事端干扰朝案者笞二十,情节严重者收监一个月!”
妇人刚从简笙的话里回过神来,听完裴至的话,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跪下
“大人!民妇知道错了,民妇无知,大字也不识,哪里晓得这么多规矩哦!还请大人看在民妇为女申冤心切的份儿上饶过民妇吧。”
裴至看了眼还站在台阶下的简笙,沉声
“还愣着干什么?”
侍卫不敢怠慢,押着简笙进入府衙。看了眼那妇人,裴至吩咐
“一并带进来。”
“是!”
闻昭和祁姝还没反应过来,便连同那妇人一道被带入府衙。进到衙内,看见魏镜,闻昭才明白裴至为何带她进来。
魏镜坐在公堂正中,看了眼闻昭,招手准备让人给她安排位置,却见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略一思索,知她别扭什么,心道:女人果然是最容易翻脸的,如此,便让她站会儿吧。
收回视线,与裴至对视一眼,魏镜举起惊堂木
“升堂”
“威~武~”
“堂下何人?”
“民女简笙”
“民妇张元儿”
“简笙,可是你投的案”
“回大人,正是民女。”
“裴矢渝是你杀害的?”
“是!”
“如此,交代一下作案时间地点及杀人动机。”
“回大人,民女于圣治十七年三月初三约莫亥时于裴府会宣阁杀害前尚书裴矢渝。至于杀人动机——”
简笙一顿,看着地面淡薄的暗影,垂眸,再抬首,却是冷笑
“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他嫌弃我出身卑微,说我配不上他的儿子!可是大人,我——”
简笙一顿,看向裴至,欲言又止。裴至平静地坐在魏镜下首,不置一词。
魏镜沉声
“你们如何?”
“回大人,我与裴至,裴尚书,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裴矢渝却百般刁难我,千方百计阻止我与裴尚书相恋。我终是受不住他的折辱,便答应简章三月初三随他逃离裴府,一同南下。我们约好亥时会面,却被裴矢渝撞见,他以我三年卖身期未到为由阻挠我们,威胁要将我们扭送官府,我怒火中烧,新仇旧恨,趁他不备用裴至送我的木簪将他杀害。”
简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心中似有滔天恨意!却不知,此番说辞,痛了几人心!
裴至面无表情地盯着简笙,指节发白,原来未曾忘,只是不愿再回首。
魏镜转头,看向裴至
“裴大人,她说的话是否属实?”
裴至漠然
“回王爷,我们确曾相恋。至于其他,下官不敢断言。”
魏镜点头,想到什么,再次拍响惊堂木
“带嫌犯简章!”
脚链声响起,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男子从隔间被带出来,简笙看去,眼眶发热,泪水瞬间涌出,她的哥哥,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还在乎她的人,却因她由一个翩翩少年变成这般模样!
简章被侍卫送至堂前,跪于简笙身旁,木然地看着地面。
魏镜审视二人片刻
“简章,适才她所言可有听到?”
简章扯唇
“自然。”
“可还要坚持你的说辞?要知道,即便你坚持,一旦查明真相,若事实果真如她所言,她的罪情只会更重,至于你,也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简章沉默,片刻抬头
“大人恐怕是要失望了。因为,真相只有一个,裴矢渝是我杀的,我甘愿抵命,还请大人不要再伤及无辜,望您三思而行。”
简笙看着他,心里尽是悲凉
“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本王既然接手此案必然会秉公处理,还事实一个公道,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如今你们二人口供各异,此案还需进一步审理。今天就先到这吧,来人,把他们押下去!”
魏镜拍惊堂木
“威~武~”
简笙和简章被带下去,魏镜看向跪在堂下畏畏缩缩的妇人,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张元氏?”
“民妇在。”
“你有何冤情要申?”
“回大人,民妇要为我的女儿申冤,民妇的女儿莫阿良三年前惨死裴府,民妇至今连她的尸首都未找见!民妇今日来此,便是要状告裴府,杀人毁尸残害无辜!”
张元儿说完,咬牙瞪向裴至,眼中恨意明显。
裴至看向她,回想她口中的阿良,不一会儿便记起,那个有时会来找简笙,唯唯诺诺的少女,皱眉,他一直不太关心家事,对于阿良的死虽有所耳闻,但那时却没有在意。
思及此,裴至起身,拱手
“王爷,下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那个妇人。”
魏镜点头,裴至看向张元氏,
“你说裴府杀人毁尸可有证据?再者,裴府这么多人,难道你要一一状告?况且,三年前你为何不告,反倒等此时来告?”
“这——”
“再者,你真的是阿良的母亲?我记得她好像是因为偷窃被发现羞愧难当自缢而死,按照裴府规定,凡是签了活契的下人,因意外或过失身亡者都应由家人认领尸首才对,可我记得那时,莫阿良死后你们却未到府上认尸,最后尸首只能送往义庄处理了。”
闻此张元儿咋舌,这裴至果然如传言一般厉害啊,这么久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是说他不关心家事么?
正想着,魏镜一拍惊堂木,怒道
“大胆张元氏!你可知蓄意干扰官务,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罪责?”
“大、大人,民妇怎敢欺瞒大人哟!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呐,请大人听民妇把事情说完呀!”
张元儿抬袖擦眼泪,呜咽
“大人,民妇真的是莫阿良的母亲,不信可以去查我们的户籍。哦,对了,我还带了闺女的小像和庚贴,本来为她说了一门亲事,谁知男方英年早逝,唉,我那姑娘这么善良,怎么就如此命苦呢!”
那妇人絮絮叨叨,手一会儿往腰间摸索,一会儿探探袖子,不过片刻,便拿出一张帖子和宣纸,递向身前
“喏,大人,您看呀!”
侍卫将东西拿过来呈于魏镜面前,魏镜夹起,打开,一一看过,少顷,将那东西放下,对侍卫道
“去户部将她的户籍调出,对了,还有让义庄的人把死尸记录带过来。”
“是!”
侍卫走后,魏镜又看向妇人继续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