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和魏镜走在大街上,后面是牵着马的魏书格,三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怪异。
闻昭憋不住了,轻轻碰了下魏镜,用眼示意身后,凑近他,小声
“她俩到底谁大?”
为何魏书悦排行大却一直叫魏书格姐姐。
魏镜略一思索,与闻昭耳语
“她俩刚出生的时候,稳婆粗心,抱乱了,又未作标记,是以无法区分两人大小。父皇想了一个办法,在她们周岁的时候,抓阄前,让她们先抓大小签,哪知两人同时抓住大签,后来我说,不如按重量来吧,于是书悦排行第八,书格排行第九。长大后,书格不服,找父皇哭闹,父皇无法,说,谁出的主意,谁收拾烂摊子。我便让她俩每月轮流当一次姐姐。今天可能是书悦有求于书格,所以没改口。”
闻昭恍然大悟,微微点头,与魏镜拉开距离,斜看他一眼,轻声
“原来都是你惹得祸啊。”
说完眼一瞟,吓了一跳,魏书格紧紧挨在他们身后,侧耳偷听他们谈话。
闻昭眉峰一跳,语无伦次
“你、你都听到啦?”
魏书格咯咯一笑,跳上前,站在魏镜和闻昭中间,一把搂住魏镜的胳膊,看向闻昭
“对呀。”
魏镜垂眸,看了眼魏书格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无奈
“书悦还好吧?”
“就那样,她没心没肺的,过不了几天就又该吃吃该喝喝。”
魏镜点头赞同,斜睨眼她身后的马驹
“你的马——”
魏书格看了眼闻昭,指着她的马说道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牵下?”
闻昭看看四周,指着自己
“我吗?我可不免费帮别人干活儿,你让我牵,我就骑走了。”
说着,闻昭作势去牵马,魏书格眼珠一转,在心中衡量着,手抓着魏镜不放,看着马驹好一会儿,才道
“那好吧,就送你玩两天,两天后我找你取。”
闻昭上马的动作一顿,下马,站定,看着魏书格,有点生气,心道:还是书悦可爱一点。
目光一扫,看向她紧紧搂着魏镜的手,诡异一笑
“这样啊,那我不要了。”
看着魏镜,眨眨眼,柔声
“王爷,你过来,妾身有话想对你说。”
说完朝魏镜抛了个媚眼,魏镜一个激灵,恶寒,正犹豫着,忽见闻昭一直晃动的两指,会意。看向魏书格,和蔼道
“书格,你未来三嫂应该有什么重要事情想告诉我,这样,你先回去,明天我进宫看你。”
魏书格一顿,抓着魏镜的手松了松,魏镜悄悄移开胳膊,行至闻昭身旁,看着她,挑眉
“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闻昭甜甜一笑
“是呢,只是当着别人,妾身不好意思,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也学魏书格的样,搂着魏镜的胳膊,拉着他朝前走去,经过魏书格身边时,闻昭嘚瑟挑眉。
魏书格咬唇,握紧手心,笑了笑,走到马驹身边,上马,对魏镜道
“三哥你记得明天来看我,我为你做你最喜欢的桃酥!我先回去了。”
说完,低喝一声,高调经过闻昭身旁,扬起的雪沫子甩了闻昭一脸。
闻昭抹脸,看着洋洋得意的少女,跺脚,忍了。
魏镜看着,突然笑了起来,闻昭一愣,松开手,一言不发朝前走去,魏镜跟在她身后,问道
“不是有话要说么?”
闻昭一顿,这才想起正事儿,回头,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
“好吧,你赢了。”
魏镜一愣,稍刻,淡应
“嗯。”
“嗯?你怎么一点也不见高兴?”
“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闻昭气结,转身
“既然你都知道了,有事再叫我,走了。”
也不管魏镜,径直朝定国候府走去,魏镜看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最终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心道:哼,今天心情好,就先放过你。
……
十一月十八,距裴至离京半个多月了,魏书悦的心情稍有好转。这天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闻昭一时兴起,决定骑马去郊外溜达溜达。一大早,她便拖着祁姝上她爹那儿求马,闻爹念及她就剩这么些自由日子了,婚后可没功夫瞎蹦哒,心软答应了。得到允许后闻昭兴高采烈地去马厩提马。仆人刚套上马嚼子,祁姝就带着魏书悦跑了过来,见闻昭牵马,魏书悦惊喜道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闻昭只觉莫名
“你找我干什么?”
自上次那件事后,她有半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嗨,看你牵马我还当你晓得呢。今天宫里有击鞠赛,上次不是答应带你玩吗?”
魏书悦看着她身边的棕红色高头大马,皱眉
“这马脾气应该挺大吧?”
闻昭反头瞅了眼,点头
“一般人很难驯服它,得亏我和它从小处到大。”
而后轻轻拍了拍马身
“不巧,我正好要出门去郊外逛逛。”
“哎呀,逛什么逛,十多年了你还没逛够吗?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恰巧大家都有空。”
而后又对着闻昭身后的仆人道
“帮你们小姐把马牵回去吧,她不用了。今天本公主带她上宫里玩去。”
仆人看了眼闻昭,闻昭点头,仆人才拉着马走开。
魏书悦拉过闻昭,右手勾着她,左手勾着祁姝,兴致昂扬
“走!”
……
碧悦轩
闻昭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祁姝和魏书悦正低头整理蹀躞带,如她一般,二人皆束发,着大翻领窄袖对襟长袍,穿黑色长筒皮靴。
魏书悦一身红色瑞锦纹中袍,袍下自腰两侧开衩,祁姝穿白底缠枝纹长袍,领口与门襟处为蓝底宝相花纹。
看看二人,再看看自己,浅蓝色翻领斜襟长袍,黑色宽大镶白玉蹀躞带,和她们截然不同的装束,不由疑惑
“你们为何又把我单独排除在外?”
进宫后,这两人背着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一进屋,把她塞进屏风内,扔了套衣服让她换上。正困惑着,魏书悦抬头看了她一眼,摸摸下巴,得意一笑,对祁姝道
“我就说你家小姐绝对适合,她这样穿出去绝对没人会把她当成女人。”
闻昭……
祁姝拍拍腰带,围着闻昭上下打量了会儿,在魏书悦身边站定,学着她,摸摸下巴,称赞
“啧啧,不错。谁说我们家小姐长得丑来着,就这一身,胜过多少京中男儿!”
闻昭……
感情她就只配和男人比?
魏书悦点头赞同,对闻昭道
“看不出来啊,闻昭,你长得还挺顺眼的,如果你是一个男人,我——还是会欣赏你的。”
如果闻昭是男人,她还是会喜欢裴至的。
闻昭翻了个白眼,皱眉,不满
“我说你们俩这一唱一喝的,还排挤我,我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你们吧?”
说完眯眼危险地看向祁姝,祁姝脖子一缩,无辜摇摇头,向魏书悦投去求救的信号。
魏书悦安抚地拍拍她,看着闻昭,抬头挺胸
“什么叫排挤你,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心里没数吗?”
“什么和别人不一样?我哪里跟你们不一样了?”
魏书悦笑了笑,看着那笑,闻昭莫名想到包子开花。
魏书悦正欲开口回复她,春溪走进来,催促
“公主,你们好了没?四皇子来催人了呢。”
魏书悦不爽,扯着嗓子怒道
“催催催!催鬼呢!这不来了吗!”
几人刚到门口
“哟,终于舍得出来了?”
魏荆扬看着妹妹,阴阳怪气儿道,魏书悦走到他跟前,瞪了他一眼
“怎么的,宫里缺人还是你又有新癖好了?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魏荆扬抽抽嘴角,他给忘了,他这妹妹刚从情伤中缓过来,心头火正愁没处发。
想着,魏荆扬赶紧打住,他可不想当受气包。看向魏书悦身后,指着祁姝,转移话题
“这就是我未来三嫂吧?”
说着在魏书悦她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对着祁姝,作揖行礼
“三嫂,小弟这厢有礼了。”
祁姝看着眼前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男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魏荆扬见她不答,尴尬起身,抬头,却见闻昭站在旁边看着他微笑,不禁疑惑,看向魏书悦
“这位公子是——”
他记得后宫不许其他男丁入内。
魏书悦朝闻昭使了个颜色,信口说道
“三嫂的贴身侍从,我让他进来的,有什么不妥么?”
魏荆扬会意,一脸怪异地看看魏书悦,又看看闻昭,心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魏书悦接收到他的目光,鄙夷
“收起你那肮脏的想法,再不走三哥他们该过来叫人了!”
而后拉着祁姝和闻昭朝击鞠场走去。
太极宫云生殿
闻昭一入殿门,不由惊讶。
只见殿前方场整体平坦宽阔,光滑如镜,长约六百丈,除入口处,其他三面皆有矮墙环护。二十多个侍卫端肃立于墙垣两边,放眼望去,好不气派。
殿前站了几个人,皆头戴幞头,着白色卷草暗纹翻领右衽中袍,腰系或褐或黑镶红白玉石皮质蹀躞带,脚着黑色牛皮平头靴,远远看去,个个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见他们过来,为首的一男子对着魏书悦道
“八妹,你又晚到了。”
魏书悦嘿嘿一笑
“二哥,人家是女孩子嘛。”
“九妹和五弟妹也是女人,怎么不见她们晚到?就你爱贫嘴。”
而后看向祁姝
“想必这位就是三弟妹吧。”
那日宫宴他和魏荆扬醉酒,错过了精彩好戏。
祁姝使劲摇头,魏冀梁直接忽视,看着闻昭,皱眉
“这位俏生生的瘦弱公子不会就是你请来的救兵吧?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魏荆扬听了闷笑,魏书悦正欲解释,闻昭却抢在她前面,直视魏冀梁,学着他的语气
“想必这位就是梁王殿下吧,久闻您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魏冀梁一听,很是享受,谦虚
“哪里哪里,本王倒是不知自己有何值得称颂的?”
闻言,闻昭扬唇,京中人谁不知梁王好武,时常花重金招募勇士试武,但其空有蛮力,武艺平平,是以每日上门比武的人都快将梁王府门槛踏破。曾有笑言,梁王乃神人,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多少京中乞儿。
“其他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坊间人都说梁王您是菩萨心肠,知京中百姓生活不易,特用试武之法以缓他们拮据之境。”
魏冀梁一怔,听出其中嘲讽,见其他人闷笑,不由一怒,手指着闻昭
“你——”
闻昭抬头,无辜
“如何?”
魏冀梁正要发作,魏镜自殿内走出,看着和自己同样装束的闻昭,低喝
“昭儿,不得无礼!”
而后走至闻昭身边,对着魏冀梁抬手
“二哥,昭儿无状,惊蛰在此向您赔罪,还请看在她初入宫廷,不识规矩的份儿上原谅她。”
看着魏镜,闻昭这才知道魏书悦为什么要让自己穿成这样了,一时无语。
魏冀梁和魏荆扬同时一怔,睁大了眼看着闻昭
“她才是——”
而后俩人齐齐瞪了眼魏书悦,魏书悦别开眼不看他们,幸灾乐祸:活该!
魏镜对闻昭示意,闻昭抬手,对魏冀梁道
“闻昭放肆了,在此向您赔个不是,望梁王殿下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
“无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权当误会一场。”
打量闻昭一会儿,魏冀梁笑道
“原来你就是京中人口中说的那个女侠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有无兴趣上梁王府切磋切磋?”
闻昭笑笑
“殿下过誉了,不过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
“三弟妹就不要谦虚了,八妹都夸你是难得的高手了。就这么定了,后日我正巧有空,你居于何处?我让人去接你。”
闻昭……
梁王果然名不虚传。
正想着如何拒绝,一直不说话的魏青徐走过来,看了眼闻昭,抬手示好,而后对着魏冀梁道
“二哥何必强人所难,三嫂忙于应嫁,恐怕无暇其他事物吧。”
魏镜点头
“望二哥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