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九州百国,秦王一统,天下归一,历十四年刘氏代秦,后九州再分再合。百国臣民世世代代,已历数朝,而无终主。君宰百国,主圣则民安,主桀则民废。千百年来,民困其间,然,有一例外。
上古有氏族部落,避乱南迁,历数十代于荆楚南界安身,后世称其地为蟒川。蟒川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天险庇佑,易守难攻。蟒川子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隔绝。大兴建国初始,圣帝偶困其地,既出而心慕之,欲攻取,不得,郁郁而终。后主尊其遗愿,誓夺蟒川,皆以败告终。至元寿年,魏王诚谏,初帝不纳,魏王再谏,不纳,如此反复,朝臣多有应和,帝感其诚,三年,帝撤兵蟒川。蟒川得以安宁,感魏王之恩,顺之,魏王不受,蟒川子民名属魏地。敬德年间,高氏掌权,兵败南迁,欲求蟒川,前朝百世皆不得,何可?高氏被拒,嫉恨颇深,乃施蛊术,散播病疫于蟒川,欲待其颓而强攻。蟒川求助魏王,乃使闻儆元出兵,痛击高氏兵贼。困境得解,至此,蟒川归魏。
世人何以求蟒川?
蟒川据西南一方天地,山清水秀,多奇珍异宝。初,蟒川先祖百人不到,而今已有百户。蟒川子民敬墨道之学,善医药幻术,精百艺,民之所学,各有专攻。蟒川无君统,惟选七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事务解决纷争,此七人为长老。蟒川东山,有一学门,曰云生门。门下有一尊者携弟子十一二,开门授课,教习各术,军政农事医药工程武功阵法皆有涉猎。蟒川有圣水,饮而解百毒,常年得之,可益寿。蟒川子民一夫一妻,忠贞不渝,其地民风淳朴,民心向善,民生安乐。
魏王受地,却从不干涉事务,蟒川一切如旧。魏王有五子,偏爱三子琅,欲让其袭位,然世事难料,敬德十五年琅葬身火海,十六年长子珏意外身故,魏王连丧两子,悲痛欲绝,一病不起,二子袭位,后成大统,天下归一。
魏王生前,文治武功,魏民无有不服。曾亲手绘天下布防图,历十年乃成,死后却未留于魏氏子孙手,交付蟒川长老保管。有心者欲夺,终不得。
是夜,晚风习习,近日连下几场雨,夜里较白日凉快得多,闻昭变得有些嗜睡,今日却精神抖擞。过了今夜,同许奕交接完最后一点公务后,魏镜便可解脱了,也就是说,从这以后到试武之时,他们有大把的时间一起消磨,到时候……
闻昭笑得像只狐狸,魏镜从校场回来,打开门便对上女人诡异的笑脸,一滞,迈向房内的脚步顿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闻昭最近怪怪的。比如
“啊,相公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今天有没有感觉很累?”
闻昭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朝魏镜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嘘寒问暖。
闻昭跑过来的时候,魏镜觉得她像一只花蝴蝶,拿下那双落在他手臂上的蝴蝶爪子(蝴蝶足子毕竟不好听),向衣柜走去,一一应道
“嗯,吃过了,还好吧,你呢?”
魏镜拿出衣物,合上柜门,看向一路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闻昭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柔声
“吃过了,我睡了一下午,不累呢。”
听着她别扭的语调,魏镜一时难以适应,打量她片刻,突然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喃喃
“不烫啊……”
闻昭扒开他的手,催促
“哎呀,相公,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洗漱吧。”
说着,将魏镜推向门边,扶着门框,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嗲声
“相公你要快一点哦,奴家等你回来。”
魏镜眼皮直跳,嘴角抽搐,回头,看那一手扶门一手撑在腰上,曲起腿,摆出曲线的女人,想说什么,哪知却迎上闻昭“别有风情”的媚眼,跨出去的脚步踏空,踉跄向前走了两步,稳住身形,咳嗽一声,在闻昭最后那声
“一定要洗净净哦”
大步逃开了。
魏镜去沐浴的当口,闻昭动作麻利地关上门,开始翻箱倒柜,换好衣服后对镜梳妆,烛光下,铜镜中的女人两颊生晕,一绺秀发垂在胸前,烛光柔和了女人面部线条,映在镜中的身影在这静谧夜室中竟有几分耐人寻味。
闻昭对着镜子看了会儿,终是叹了口气。
回到床上,闻昭从枕下抽出魏书悦给的册子,再次翻看一遍,放下那东西,深吸一口气
“闻昭,你可以的!”
今晚她一定要将魏镜拿下。
院外更声响起,戌正了。
闻昭对着烛火发呆,其实,她还是有些犹豫的,到底是女孩子,饶是面皮再厚还是有几分羞怯。可不做点什么,她心难安。魏书悦说,这次两国和亲,并非单方面的,南越王子女众多,自两国结盟已有三位公主嫁入汉室,而今纵观天朝皇室诸子,只有岐王未有侧室,虽说让南越公主居侧位似有不妥,但岐王深受器重,日后继承大统亦未可知,如若岐王践祚,侧室亦有望入主后宫,岂不美哉?
魏镜这边还没说什么,南越王的女儿们却坐不住了,昨天六公主、九公主去校场,都被拒之门外。今天十三公主造访,闻昭有幸得见,一睹这位传说中南越第一美人的风采,传言果然不虚。
美人如玉在侧,闻昭自惭形秽,暗忖
这样的美人,她见了都心动,更何况男人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脚步声响起,闻昭突然紧张起来,慌忙将书塞回枕下,在魏镜进门之前盖上被子假寐。
关门声响起,魏镜的气息愈来愈近。
床边有人站定,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儿钻入鼻底,闻昭只觉呼吸困难,按住胸口,在心底挣扎着,极力说服自己。
魏镜站在床头看着双目紧闭的姑娘,有些好笑。
这个笨丫头也知道难为情了么。
见她盖的这么严实,摇摇头,俯身准备把薄被往下拉一点,眸光一转,忽见枕头下露出的一个角,皱眉
这丫头怎么老是喜欢将书藏在枕头底下,这样睡会更舒服?
想着,手绕过闻昭头部,魏镜抽出那本书。
头顶一暗,闻昭脸一红,鼻尖沁出细汗,却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后,决绝睁眼。
对上魏镜别有深意的目光,闻昭一怔,眨眼间只见靛蓝的书封晃过,她只来得及看清书封末端朱红的“典”字。
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闻昭惊乍而起,怪叫一声
“啊,不许看!”
魏镜看着掌中大写的“××宝典”,一怔,躲过闻昭的“爪子”,转向一边,随手翻开几页。
闻昭跪立床边,探了半个身子极力想将那书夺回,却每每扑了个空。
魏镜一目十行,将那书翻了一半。
见事情已经败落,闻昭索性也不挣扎了,心如死灰看着床边的背影。
魏镜手下不停,每看一页,眉皱一分,看到最后,脸由红转青再转黑,合上书册,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回身就要训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抬头,见其一脸丧气地跪坐床上,魏镜冷然一笑,
她也知道不好意思了么。
眸光一转,看清闻昭穿着后,一滞,片刻却是移开视线。魏镜揉揉颞颥,有些无奈
这丫头真是的……
闻昭沉浸在将要挨骂的情绪中,等了半天,预料中的臭骂迟迟未至,诧异抬眸,却见魏镜蹙眉,以手抵额。
闻昭一愣,关怀问
“你怎么了?”
魏镜未答她,转身朝衣柜而去。片刻,清冷的声音响起
“夜里凉,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
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闻昭怔然
她这是被拒绝了?
像被人给了一巴掌,闻昭有些难堪,盯着他的手半晌,没有接,却是转身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魏镜等了一会儿,抬头只看到闻昭生硬的背影,微微怔然。
房中静极了,俩人僵持着,半刻钟后,抽泣声响起。
魏镜一震,望着床上人,抿了抿唇,默默组织语言。
闻昭本来没想要哭的,可是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并且有越流越多的趋势。
听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魏镜有些无措,立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哭声丝毫没有要止住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像是受到莫大委屈,闻昭由小声抽泣渐渐变为放声嚎啕。
魏镜头痛抚额,终是叹息一声,抬步走到洗手架旁,取过上边的汗巾,打湿拧干后,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拍拍闻昭的肩头
“昭儿,别哭了,哭久了,眼睛容易肿,到时候又不好看了。”
最后一句话直触闻昭命门,泪水决堤般,哭声更响亮了。
听着那声音,魏镜眉头拧成川字,深深的无力感袭来,看看那背影,突然有些火大。
在闻昭震惊的泪光中,魏镜拉下她的被子,闻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一暗,房中再次安静下来。
魏镜面无表情看着她,在她怔愣之际俯身。
闻昭呼吸困难,睁大眼看着头顶的人,少顷,一阵凉意袭来。闻昭惊恐地按住魏镜的手,含水的眸子对上他赤红的双目。
魏镜耳根通红,目光像带了火,要将身下人烧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