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你以为阿敬真的痊愈了?”
魏镜向前走了一步,谈话声更加清晰,他透过纱往窗屋内望去,隐约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
“师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以为阿敬骗我们不成。”
克云逢摇头
“倒也不是这样说,”
他沉吟道
“红姑啊,当年他犯病你也是见到过的,可谓生不如死,”
说着,克云逢突然顿住,侧转身,看向红姑,问
“你可还记得他那时犯病总爱唤的人名?”
房内静了一下,听得红姑陡提高嗓音
“您是说,青青?”
克云逢微颔首
“嗯,是她。”
红姑愈发不解了。
“这和阿敬是否真的痊愈有何干系?”
克云逢转过身,望向门外,好一会儿缓缓道
“青青就是你那个王师叔的长女念沅。”
房内外听着此话的二人皆是一震。
“据说她因蛊毒变成腐尸最后被渡鸟分食而亡,难道说,她中的蛊毒也是牝牡蛊?”
红姑恍然道。
“没错。”
红姑思索片刻,接着问
“可我记得医祖说过,师叔的双生女儿,长女念沅,幼女念青,青青怎么会是长女?”
“这个嘛,她们姐妹虽然生的一模一样,性格却差的远,王念沅跳脱调皮些,又不愿做姐姐,常冒用妹妹的名字,与阿敬相识,只称青青了。”
红姑点了点头,克云逢继续道
“青青的死对阿敬打击很大,王习之将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醒来后阿敬索性将一切痛苦忘个彻底。与其说是忘,不如说是隐藏,他自此时常梦魇,严重时数日困于其中不愿醒来,他的病,连王习之都没有办法根治,只能施针缓解。”
“这个我明白,梦癔症根源在于心结。”
“正是,王习之曾与信我谈过这事,他曾问过阿敬梦癔时看见的事,却皆与阿敬那位母亲,青娘有关。至于王念沅,是真的被他遗忘干净。”
“我明白了,师祖,越是如此,实则越是深刻,阿敬不是遗忘干净,而是将王念沅隐藏在了记忆深处,如果他一旦记起,后果可能——”
红姑没有再说下去,克云逢接道
“眼下他的那位弋族妻子,病发蹊跷,他身边又出了一个绝顶细作,解蛊之事便要慎重了。”
“师祖你怀疑闻昭她和他们是一起的吗?为了置阿敬与死地?”
克云逢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微转,却道
“难说,阿敬自被圣主派入川,便成了众矢之的,提防这方面,我们尽力了,还是出了一个谭齐,阿敬的妻子未必就是敌人,但一定是枚棋子,红姑,长灵草除却是阿敬的救命之药,更深的我不便与你细说。我想告诉你的是,解牝牡蛊,并非只有长灵草,其实施针同样可以达到缓解的功效。”
他才说完,这次轮到红姑叹气了。
“师祖,这个我自然想过,医祖也有记录,但是闻昭的情况好像同她记载的又有区别。”
“有何区别?”
“除却表皮枯槁,精血枯竭,她还伴有腹部绞痛,灼烧之状,并非像是纯粹的只中一蛊之毒!我不敢轻易催针,这需要时间专研,可现下这种情况,是来不及了。”
红姑说完,房内陷入一片静默,过了一会儿,克云逢扶着额头,沉声
“如此,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别告诉阿敬。”
“师祖,”
克云逢话才毕,魏镜便出现在了门口,他和红姑皆是一怔。
“你,都知道了。”
魏镜颔首,他的表情倒是很平静,红姑望着他,有些担忧
“阿敬,我们,”
“嗯,师祖,师姐,阿敬明白的。”
魏镜看向克云逢,动了动唇,却突然扬了衣摆,跪了下去。
红姑吓了一跳,克云逢身形微动,他皱眉低头,望着魏镜不语。
“师祖,徒儿知此次引狼入室是犯了大错,徒儿亦知师祖用心良苦,昭儿是徒儿的妻,徒儿与她曾盟誓,此生生死相随,不负彼此,而目下,昭儿深受蛊毒之苦,徒儿亦难掩煎熬,长灵草既为救命之药,那救昭儿之命便是救徒儿的命。”
魏镜说完,沉沉俯身,以头抢地,红姑看的眼皮直跳,想要过去拉他起来,脚步都踏出去了,但见克云逢没有动作,又默默缩了回去。
克云逢默视魏镜半晌,终然长太息一声,他朝前走了两步,来到魏镜跟前,弯腰将他扶起,回头却对红姑道
“红姑,我想和阿敬单独说两句。”
红姑点点头,迅速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师徒二人,魏镜低头立在克云逢对面,等待他开头。
“你既已作了决定,我自不会拦你,只是长灵草在隐室,你开了这次,想好防范没有?那人现下已入蟒川,你当如何?”
克云逢一连三问,面上倒很祥和,魏镜抬头,看向他,却问
“师祖,徒儿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你说。”
“隐室到底有什么?您常说人人觊觎我川,难道真的是因为川内这些草药还有所谓的天下布防图?母后给我的这三把钥匙,为何您只让开隐室第一扇门?”
克云逢像是知道他迟早要问,表情平静得像沉潭的水,他双手插袖,胡须一动,淡淡道
“此事,你日后会知晓的,阿敬,难道师祖会害你不成?”
魏镜神情微凛,摇头,退开半步,躬身
“徒儿逾矩,”
他一顿,没有迟疑,语气诚恳
“还请师祖救昭儿一命!”
克云逢这下表情不再淡定,他神色微变,沉着脸,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摇摇头
“害,早知我当初就改让你修炼道术,戒绝情爱。”
魏镜不为所动,轻声
“即便如此,徒儿甘之如饴。若为道,心为诸己,而远社稷,此来,与师祖与徒儿自己所求,皆相去甚远。”
克云逢哑然,挥手
“也罢,你们年轻人,方刚血气,我一老匹夫自是不会插手的,长灵草你可以取,但前提是,将那人先解决了吧,不然,真是不知他要如何作孽。”
魏镜闻言,眉头展开,再次作揖,答道
“是!定不辱使命!”
待魏镜起身,克云逢斟酌片刻,才问
“那件事,你没有想问的?”
魏镜微怔,他垂眸望向地面,神情有些恍惚,须臾,扬首,摇头
“我愿更珍稀当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