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客气什么?”闵泓将铜壶重新放到炉子上暖着,转过头对她笑笑。
这时郭崇胜抱着个青釉梅瓶进了里间来,瓶里插的是刚摘下的梅花,生意盎然。
“娘娘,这是方才三姑娘特意为您挑选的梅枝,都开得正好呢。”他行过礼,将花瓶小心地放在墙上那幅闵泓所作的丹青字画下的矮几上,那是一贯放置梅花的所在。
瑜贵妃抬眼看去:“苒苒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虞苒苒:“母亲在府中几个园子里也种了好些梅花,有一株骨里红生得可好看,母亲叫人给它置了盆栽,还亲自给它浇水施肥,修剪枝叶,说是等再长开些,就送来给姑母,闲来无事时打理着总算也是赏心悦目的。”
“你母亲身子一直不大好,难为她如此思虑周全。待回去,替本宫转叫她好生歇息,切莫太过操劳。”说罢,话锋一转又问道,“你父亲和衡儿他们去赢华宫了?”
虞苒苒放下瓷碗回到:“是,说是拜见过皇上,便过来这边给姑母贺年。”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该准备准备了。”说罢招招手唤了逢春过来,“你们在这休息一会儿,有事吩咐遇秋就是。”
虞苒苒点头称是。
逢春接过瑜贵妃怀中的汤婆子,便搀扶着她起身。
临走时又吩咐闵泓照顾好虞苒苒,闵泓规规矩矩应了。
瑜贵妃前脚刚走,他便挪了凳子到虞苒苒身旁坐下:“我送你的环佩可收到了?喜欢么?”
虞苒苒点点头。
“我本想送你一件厚氅呢,前阵子我得了一匹上好的黑足雪貂皮。那皮毛雪白锃亮,正好配你。我还特地命人去域州置办了锦缎作配,本想着命顾尚宫拿去为你制一件貂裘大氅,你冬日里穿着暖和又轻便。可谁知竟好巧不巧的被父皇给撞见了,他一眼便瞧上了那貂皮,二话不说给要了去,遣人做了一副护手送了我母妃。我找他理论了好一番,他两三瓶葫芦酿就把我给打发了,真是好生霸道。”他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忿忿不满的同她抱怨着当今圣上,没有丝毫避讳。
都说帝皇最薄幸,情爱在这座宫墙里通通做不得数。可分明瞧得出,闵泓对皇帝,少了君臣之间的敬畏,更多是同寻常父子别无二致的亲近。偏生这份亲近,正是皇家里最奢侈难得的东西。
“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他得意的说,“我跟他讨了从前温明皇后的环佩,就是我送你的那一个。先帝驾崩之后,温明皇后便入了佛堂,她净身出宫,随身的只有那一块环佩。在她离世后,这东西便辗转到了父皇手上。这可是枚在佛前浸淫了十三年的宝贝,又有温明皇后的一番虔心,你常带在身上,佛祖定长佑你平安。”说着,脸便上浮起恣意而温暖的笑意,“起初我跟他要,他还不乐意给,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他理亏,才给我得逞了,你喜欢就就最好不过了。至于貂裘,等我给你寻来更好的皮毛便补上。”
瞧着他俊逸的眉眼,虞苒苒只觉心中暖暖,莞尔道:“貂裘就等明年吧,今年的礼物已经很足够了,环佩我会好好带在身上的。”
闵泓闻言抬眸与她相视,眉心舒展,淡淡勾一下嘴角,点点头。
他的眉眼生的与瑜贵妃相似,仿佛天生多情。眸色浅淡如春水,只是随意的一眼便也似脉脉含情,悄无声息勾人魂魄。
虞苒苒不明所以,只觉得被他这样瞧着顿感局促,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又害怕叫他察觉出自己的不自然,慌忙找着话。
“对了,说起氅子,我忽然想起一个人,说来也奇怪,我第一眼瞧他,便觉得好生面善,但又说不出究竟。”
闵泓好像很有兴趣,并未多想便问:“噢?哪里见到的?”
虞苒苒见他并未察觉,小小松了一口气:“他染了病倒在路上,拦了我们的马车,我便和哥哥送他去寻了郎中。”说到这里,虞苒苒顿了顿,又笑到,“不过还得多谢他,若不是他,我今日或许也见不到闵泓哥哥了。”
闵泓看着她脸颊两侧旋起的小小梨涡,不禁失笑:“方才下棋时,便听母妃说起了,苒苒可是行侠仗义错过了放花灯的时辰,在府里哭鼻子呢。”
虞苒苒耍赖反驳:“不是我,是二哥哥没放着花灯不高兴。”
闵泓本想再说什么,这时遇秋忽然掀了纱帘进来,“殿下,二殿下来了,说是温嫔让他给贵妃娘娘带了贺礼,可要请进来么?”
闵泓一听这话,脸上笑意一下子便消了大半,思衬半晌后不紧不慢的回到:“既然是送东西,吩咐下人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也不嫌麻烦。”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面前杯里的茶水上,语气淡淡,“你叫人把东西收着吧,顺便告诉他,今日我不太方便,就不送了。”
遇秋得了吩咐,福身一应,便转身出去传话了。
虞苒苒看看遇秋出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闵泓,大约也是瞧出了些意思,试探着唤问:“怎么了…”
闵泓起身到炉子旁,拿了铁钳往炉子里加着碳,没有应声。
他这般机械的重复着加碳的动作,直到炉子再也装不下了,才转过身,对她轻轻一笑:“没事,不过前几天吵了两句嘴,我眼下不想见他而已。”他放下铁钳,两步走到虞苒苒面前,拉起她的手,“我们难得见面,不说这些扫兴的,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