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苒苒听她问起这事,原本正飘远的心思忽然被拉了回来,便想就此搪塞过去:“啊,想来是在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吧。既如此…不送来也无妨,我这几日身子硬朗些了,一回两回不喝那个,也无大碍…”说罢斜了眼去瞄吴婆的神色。
她正背过身,将搓好的帕子搭在盆沿儿上,听她这样说果然又唠叨起来:“您的身子是要紧事,什么都得遵照医嘱来,若心存侥幸,到时真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得了?今日已经错过了喝药的时辰便罢了,习香和几个丫头如今出门去采买,待会儿她回来,我便让她再去问询清楚,顺便也叫她将人打点警醒,下次再不可出差错了。”
说完转身向虞苒苒浅浅见了礼,端着铜盆退了出去。
敛画是后头进来的,她将虞苒苒上午没绣完的花样装在篮子里归置到靠墙的木架上,让虞苒苒得空便拿出来做完。今早走时,方嬷嬷特意嘱咐了要她绣好,下次教习时,再交给她指点。
想起方嬷嬷沉闷的气势和不苟言笑的面庞,虞苒苒有些发怵,赶紧让敛画把花样端过来,想着自己赶快几下绣完,免得后头给忘了,不知要如何看那方嬷嬷的煞人脸色。
敛画依言将东西挪过来放到虞苒苒手边的几案上,将绷好的绣布递给她。
虞苒苒接过,费力的动起手起来。
她是一向的粗手笨脚,好好一朵木芙蓉,被她绣的歪歪扭扭,蔫头耷脑,气韵全无。
敛画在一旁看着,也颇为汗颜。
她正看得专注,虞苒苒忽然开口:“敛画,你去内院儿的厨房帮我打听一个人。”
“姑娘要奴婢打听何人?”
虞苒苒放下手里的绣绷,抬头看她,片刻又招招手示意她低下身子,模样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叫不展,昨日新进府的,你悄悄打听,他如今在做些什么活计,被安排住哪儿了,记得低调些,不许让人知道了!”
敛画闻言,又看看虞苒苒,虽是满脑子的疑惑,但也没多问,应承一声便下去办了。
虞苒苒坐在案边,一边完成方嬷嬷的作业,一边等她回来。
虞苒苒这边手头上快要绣好了,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敛画,便抬头看去,结果是吴婆,端了些零嘴儿进来,见她在忙着,也不扰,便下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敛画回来时,她已经绣好了花样,正伏在案上休息,听到敛画叫她,忙支起身子,问她消息:“如何如何?”
“回姑娘,奴婢打听到了。”敛画压低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去问了厨房的管事,那儿果然有个叫不展的,原本做些劈柴烧火的打杂活计,被安排了和伙夫们一起住在后头的附院儿。可我方才去,并没瞧见他,管事的李大娘说,他犯了事儿,这会儿在柴房里关禁闭呢!说要他在里头劈够二十捆柴火,不然不放他出来,也不给放饭的!”
“什么管事?竟如此霸道?”虞苒苒惊得瞪大双眼。
“他是新来的,又是官府来的罪奴,夫人也无具体安排,只随意打发了他们做杂役,不得主子上心的奴才,难免被排挤刻薄…”敛画解释。
李大娘说他犯事,多半就是指他打碎了自己的药,为着这么个芝麻小事儿,害他又是被抽藤条,又是被关小黑屋,如今再听敛画这么说,指不定后头还有多少苦头给他吃。
虞苒苒再也坐不住,忽然从矮榻上蹭起来,作势便要往外去。
敛画见状吓坏了,两步冲上去拦下:“姑娘干什么去?”
虞苒苒:“那李姑子如此蛮横,我必寻她理论一番!”
“姑娘,您是主子,和下头奴才理论什么?”敛画急忙劝阻,“况且李大娘是厨房管事,底下人做错事,合该她收拾管教,姑娘去了,也讨不着好,若再闹起来让夫人知道,只怕更惨了!”
虞苒苒听她这么一说,似觉有理,但想着小看守又被自己害了遭罪,心里更是急的火烧:“那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吧?”
“那人究竟是谁?要姑娘这么替他不平?”
敛画试探着问了一句,虞苒苒顿时冷静下来,警觉的一眼朝她瞄过去。
敛画自知多言,赶紧闭了嘴。
虞苒苒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着急失了分寸,收拾了下表情,转身慢悠悠的坐回了矮榻上。
敛画也跟着她往回走,抬眼瞧着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怕又拿什么鬼主意,站在一旁心里直打鼓。
果然,虞苒苒很快便出声叫住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敛画,你去告诉厨房,今晚,我想吃鸡腿。”
“啊?鸡腿?噢…是!”敛画猜不透她又是唱哪一出,只悻悻应下来,退出去传话了。
今日孟子瑶并未传他们上沐水阁用膳,虞衡和虞涧黄昏时回来,便也各自回了院子自己解决。
虞苒苒揣着心思,一桌菜没吃几口便吩咐他们撤下去,唯独留了一盘鸡腿,说是晚些时候饿了再啃。
吴婆劝说她少吃些油腻的,端了一碗新鲜洗净的水果放在案几上,是她最爱的枇杷。
笑着剥了一个,送到她嘴边:“这时候枇杷少,习香出去跑了好几处才买到了,小姐尝尝。”
“习香回来了?怎么不见她?”虞苒苒原本正在案前写字,闻言抬头看一眼,艳黄欲滴的枇杷已经在嘴边,张嘴咬了一口,果肥汁甜。
吴婆将露出来的籽剜净,剩下一个浑圆的果肉又喂进她嘴里:“回来了,这会儿在她自己房里呢,前几日在二公子那儿得了些赏钱,今儿出去给自己添了身新衣,欢喜着呢。”
“二哥?她如何在二哥处得了赏钱?”虞苒苒手下笔墨一顿,微讶。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想来是二公子这几日寿辰将至,心情格外好些,随意打赏了罢。”吴婆回。
虞苒苒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一纸已毕,放下笔,拎起来赏析:“她在外头跑了一天也疲倦,让她今晚不必过来伺候了。”
“是。”吴婆福身应下,看向虞苒苒手里的字,她虽看不懂,却知道瞧着是美观的,便夸赞道,“姑娘写得什么?字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