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什么?”
她口中并无所指,但敛画心下了然,规矩答话:“他伤好些了,今日也出来帮着院子里洒扫。可是外头太阳大着,出太多汗恐怕对伤口不好,我便让他进去歇着了。”
虞苒苒点点头。
外头太阳的确火辣,虞桑和虞衡倒好,跟着陛下去了别宫避暑,只怕现在还吃着冰镇果子,逍遥快活呢。
而她和虞涧却要被迫在汪老头的手底下讨生活。
第二日辰时,吴婆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一番梳洗后,被推往了万卷斋。
她跨进门时,距离正式上课的时辰还有约莫一刻钟,汪老头早已端坐在书案后,看样子正在闭目养神。
虞涧似乎还没到,虞苒苒顿了顿,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人说话,一时间,整个屋子安静的可怕。
眼看一刻钟将过,门口一直没动静,虞涧还没到,虞苒苒开始做如针毡。
心里不断祈祷他千万别迟到,她可不想第一天,就来听这老头敲木鱼。
汪老头不知道她心里如何,只晓得到了时间,便准时开讲。
果然,时辰一到,只见他睁开眼,抬手翻看眼前的书本,目光落到页码上,语气严肃而冷硬,好像全然忘了虞涧这个人:“好了,今日我们…”
他正说话,虞苒苒忽然弱弱出声将他打断:“先生…”
他果然预料之中的很不愉快,向她投来近乎是森冷的目光:“姑娘有何事?”
她难得也有认怂的时候,缩着背脊,指了指虞涧的座位,尽力委婉:“还有个人…没到呢…”
上头的桌案之后,白胡子老者挑了挑眉,方才还阴森森的眼神转而变得多了几分戏谑:“三姑娘难道不知道?旁边这位,跟着中领军上军营历练了,并不参与课程。”
什么——?
虞苒苒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强忍着拍案而起的冲动,在心中疯狂咒骂虞涧。
他这个没良心的,没骨气的,尽然丢下她做了逃兵,临阵脱逃!就这样一言不发去军营历练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她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点异样。
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下边。
汪老头也懒得跟她瞎掰扯,一心都在书本上,很快回归正题:“好了,既然清楚了,那就开始上课。”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虞苒苒捏着笔,坐在下边,看着他一张嘴开开合合,完全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
小脑袋疯狂盘算。
虞涧跑了,往后她都得一个人面对汪老头,抽问也只会抽她一个,况且他那么精,没人分散来他的注意力,那岂不是一点小差也没得开?走神应该很容易就会被抓包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下头只有一个人,她呆滞的目光,在汪老头看来,简直一览无余。
只见他讲到一半,忽然放下书,抬手狠狠的敲了一下木鱼,虞苒苒蓦地回过神来,发现那老头正用一种近乎是憎恶的目光牢牢的攫住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能从里面喷出火来。
“姑娘若不想听,静坐也可…”
“不不不!”虞苒苒闻言,脸色一白,赶紧摆手,“想听想听!特别想听!”
他盯着虞苒苒沉默半晌才开腔,并且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能读书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姑娘可别不识好歹!”
虞苒苒老实地点点头。
这节课上上停停,一直持续到晌午,虞苒苒从万卷斋走出来时,只觉得脚步虚浮。
这才一年不见,汪老头折腾人的功夫见长,她从头到尾,听得那是一个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一点儿不敢神游,书上的记画也做的规规整整,以防抽查。
原本她正准备回汀雪楼用午膳,下午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云姑却忽然迎上来,说是澄华堂那边备好了膳食,传她过去一道用膳。
她便依着吩咐前往。
这不去还好,一去便碰到了“宿仇”虞涧。
“二哥大逃兵!”虞苒苒走进来,远远瞧见虞涧的身影,想起早上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追上来,抬手指着他。
虞涧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却是毫无愧意,甚至还冲她做了个鬼脸:“你哥我是事出有因,无奈去不了!名正言顺!什么大逃兵?你可别乱说!”
“你让我一个人上那老…汪…汪先生的课,你就是逃兵!就是逃兵!”说着便要冲上去打他。
然而在虞涧看来,她这一套花拳绣腿,挠痒痒都不够力道,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双手反钳在身后给擒住了。
他低头看着虞苒苒涨红了脸,一副不依不饶,又拿自己没招的样子,不禁得意一笑:“嘿嘿!看你还怎么闹!”
可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孟子瑶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得意的笑容也就此打住。
“又在胡闹什么?”孟子瑶盯着虞涧抓住虞苒苒的手,脸色一点不好看。
虞涧赶紧撒手嬉笑:“我和三妹妹闹着玩儿呢!”
孟子瑶自然知道他的调性,缓步走到饭桌旁坐下:“又欺负你妹妹呢吧?她身子刚好些,你少动手动脚的。”
他乖巧得很,连连称是。
“过来吃饭吧。”孟子瑶招呼。
虞苒苒恨恨的瞪一眼虞涧,才跟着他上了桌子。
吃饭时,他聊起随中领军历练时发生的新鲜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瞧着真是少了几分纨绔,多了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孟子瑶很是欣慰,一直带着浅浅笑意听他讲述。
经过虞苒苒被劫质一事,他其实长进不少,酒楼花楼都去的少了,往校场跑的很勤。
或许开始有一部分原因是虞桑回来,盯得紧,他必须得好好表现。
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被中领军给看中,还当着虞桑的面,夸他是个好苗子,悉心栽培他日必成大器!
有个虞衡这么优秀的大哥,他从小被压一头,多的是骂他不成器,像这般被人如此夸赞,还真是头一回。
他还记得,虞桑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甚是骄傲。
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对他露出这副表情。
自此他便如同被打了鸡血,起早贪黑的到校场,更加勤练体术与骑射。
终于得到了机会,受中领军之邀到军营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