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那是在陆子羽赶回同州城下的时候。
惨淡天空中凝结着黑压压的云朵,不友好的寒风依旧在耳畔肆虐,厮打在城下每一位北平军将士的脸上。这一刻,没有想象中的喊杀震天,也没有想象中的腥风血雨,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一种强压着愤怒的沉默。
老旧的同州城墙之上站满了兵勇,他们手中的刀枪箭矢齐刷刷地对着城下的北平军,独臂的郑观站在兵勇们的正中央,看起来落魄却又肆意,那饿狼一般的眼神和上扬的嘴角彻底撕碎了他往日和“风华”二字之间的各种牵连。
郑观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寒风扬起的发丝贴在她姣好的面容之上,泪眼朦胧的双眸正深情地凝望着城下的一名男子,而嘴角却分明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此刻,她多想冲下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夫君,死死地搂住他,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然而被紧绑双臂的她却动弹不得,幼时失语的她亦是不能喊出“陆子羽”三个字,她的颈间……还横着一水闪着寒光的剑锋,可郑观的这柄剑锋不仅仅是横在了她的颈间,更是直接指向了陆子羽的心头。
“贤侄,你杀的本帅好苦呀!”。郑观眯着眼注视着城下的陆子羽,那低沉的声音下明显压着一股恶气。
“匹夫老贼,放开她!”怒气冲天陆子羽一跃下马,手中的银枪指着墙上的郑观,那怒气……直上云霄。
“我呸!”郑观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这一吐……吐掉了他身为御前殿帅的所有斯文儒雅,他像条疯狗一样怒吼:“就是你老子,见了我也要恭敬三分!你……你如今竟敢伤我至此!”郑观龇牙咧嘴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此刻,他的吼声听起来已经有些震颤了,“陆子羽!你给我跪下!跪下!”
郑观刚喊出这句话,城下的众北平军立刻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箭矢,只要陆子羽一声令下,城墙上包括郑观在内的所有人顷刻间便会被射成筛子,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董小花。
但无论城下的将士们把手中的弓拉的多满,陆子羽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无论是少时的雪山历练,还是加冠后的戎马倥偬,二十多年来,他陆子羽从来就没有妥协过什么,但这一次……他犹豫了,因为郑观的剑锋下,不停地朝着陆子羽摇头的董小花……是他生平至今唯一的软肋。
陆子羽还是选择了妥协。
已经被握的烫手的虎头枪被他插在了雪中,发出清脆的“哐当”声,他扬起起衣甲前的衫摆,在董小花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身后所有的北平军将士悉数下马。
“啊!”城墙上,董小花挣扎哭喊的样子让人心碎,她不希望自己的盖世英雄给这个混蛋下跪,哪怕是为了她。
“王爷!”陆子羽身后的众将士亦肝肠寸断。
有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更有词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黄金于生死,孰重孰轻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