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只需要吃喝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去管别人了。
这样真……轻松啊……
然而,仅仅只过了一个月,唐翊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荒郊野外,生存不易,更别提,她很无聊,没有网络的世界真是要逼疯活人的节奏,更别提她现在没手没脚,想弄出些玩乐的东西都无比困难。于是只好天天在树上咬着树枝荡秋千。
又过去了两个月,唐翊已经完完全全地适应了当蛇的生活,她现在也很少想起人类时的事了,毕竟她重生以来就从未见过其他人,只有她和山间走兽,回忆人类的事也没什么必要。
又是三个月后,唐翊第一次蜕皮,望着自己的蛇蜕,唐翊愣愣地呆了很久。
半年后,唐翊已经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捕食,吃生肉。
又是几年,唐翊身为蟒蛇的发情期到了,开始整日整日地在林子里游窜,寻找雄蛇,但最后唐翊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独自一人缩在巢穴里,直到发情期结束,才敢出来。
唐翊能感觉到,她脑子里关于人类的那部分已经越来越小了,相反的,属于蟒蛇的那部分正在取而代之。
又过了不知多久,唐翊彼时已放弃了计算时间,白日里休息,夜里捕食,发情期时就蹲在巢里,躲避雄蛇,任由时光流淌,虚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光阴。
唯独在蜕皮时,唐翊总是会望着自己的蛇蜕,呆滞很久,也唯独在那时候,唐翊的人性才得以从与日俱增的蛇性之后跑出来,微微的松口气,然后又陷入沉眠。
日子就这样过去一天又一天,唐翊似乎完全变成了一条蛇,同蛇一样地吃,同蛇一样地睡,同蛇一样地在山间游窜。人类残存的智慧令她每日都能吃得饱,人类残存的理性令她从不与其他雄蛇为伍,然后,她身上便再无人类的痕迹了。
但唐翊的人性到底没有彻底消散,而是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
那一日,唐翊刚刚吞下一只小野猪,慢腾腾地朝自己的蛇洞爬。
突然,唐翊感到体内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感,便一路爬回洞内,一股脑睡了一天一夜,当她醒来时,脑海中一片清明,过去人类的种种思念情感纷至沓来,头一回将蛇性牢牢地压制住。
唐翊也就是那时候明白,她要死了,她这副蟒蛇的身躯已经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唐翊从那日开始,便时常昏睡,也不出洞,就蜷缩在洞底,整日整日的做梦,梦里尽是她过去做人时的往事,如放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过,巨细无遗。
她梦做得越多,人也就越清醒,每一次醒来,趁着梦境还未被完全遗忘的时机,唐翊总会记点什么下来。
或许是字,或许是画,唐翊记下来的东西越多,她的人性就越稳固。
在此期间,唐翊没有出去捕过一次食,饥饿令她的蛇性开始疯狂叫嚣,只不过,她那好不容易死灰复燃的人性又岂会令蛇性得到重新掌控身体的机会。
唐翊的躯体因为没有进食而逐渐削瘦下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的人性才得以战胜日益衰弱的蛇性,重新掌控全局。
仿佛一场拉锯战,在饥饿的不断消耗之下,名为唐翊的花蟒渐渐远去,名为唐翊的人类再度苏醒。
蛇性在人性面前,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那天,唐翊从梦中醒来,睁眼就看见阳光从洞口斜斜地照进来,铺洒成一地的金色华锦。
那天,唐翊体内自她这一世出生起就一直纠缠着她的蛇性悄然死去,她本来的那个灵魂终于没有任何干扰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
此时的唐翊已是骨瘦如柴,皮包骨头的甚为吓人,身上的鳞片也黯然失色,但她的眼里又重现出属于人类的智慧光泽。
唐翊爬出洞,扭头看了一眼,洞内堆积满破碎的蛇蜕,看过去像是过去一场浑浑噩噩的梦,而如今,大梦初醒。
彼时,唐翊觉得,自己待在这一个狭窄的地方似乎太久,太久了。
有鳞片,她不需要衣服;有智慧,她可以捕猎;有蛇洞,她就有安居之所……
但果然还是不够啊……
唐翊在心里说道,那股源自人性的,蠢蠢欲动的求知欲与探索欲在催促着她:
快动身啊……快出去啊……去看看外面啊……
所以唐翊觉得,她得出去走走了。
于是,她动了起来,向前爬去,向远方爬去,沐浴着晨曦,心里涌起早该涌起的砰砰擂鼓声,离开了这座她不知生活了多少年的无名山丘,向这片未知的天地前进。
而唐翊停滞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于此刻再度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