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们将向束缚龙族的,真正的大敌宣战。
皇储说,这一次,他们是为了自由而战。
记忆到此终结,后面的事情他完全失去了印象。
离蘅从未现在这样痛恨过去那三百年的囚犯生涯,不光磨灭了他的智慧,连带着记忆也受到了牵连。
每当他试图回忆的时候,想起的就只有一个画面。
一条白龙,张开了那可怖又恶心的血盆大口,对准了他的伴侣。
金色的龙鳞被尖牙利齿咬碎,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将雪白的骨头暴露在外。
他的伴侣被活生生地咬死。
每一次,他都只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不知道那条白龙到底是何身份,但他也不关心这点。
对离蘅来说,对方只是一个必须要死的对象而已。
离蘅渐渐清醒过来,久违地脱离了记忆。
他无奈地靠坐在洞壁上。
不论怎么回想,他都想不起来当年南海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他只能放弃靠自己回忆出来这条路了。
离蘅将龙尾盘在身侧,静静地吐纳了一会儿,恢复了下之前消耗的灵,便离开了洞穴。
看见头领出来,鱼化龙们各个都兴奋地凑了上来,嘴里还在不停重复之前学来的词汇,其具体的内容和他们兴奋的表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离蘅看了他们一眼,苦笑了一下。
都这么多天了,还是只有自己彻底恢复了法力与智慧,其他的同胞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孩一样,叫他如何能放心?
但马上,他这缕思绪就被重新翻涌上来的回忆给冲跑了。
离蘅的眼神再度迷离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在洞窟内到处乱跑。
洞窟里顿时变得一团乱麻,离蘅无意识御动的水流在洞窟里左支右绌,将其他鱼化龙冲得晕头转向。
只有那三条能使用灵的鱼化龙稍微好一点,但也仅限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会被水流冲跑的程度。
然后,他们惊恐地发现,离蘅不知何时已经顺着水向出口的方向移动过去。
他们急忙发出一声声尖啸,身上也不自主地交替亮起强光。
但离蘅没有理会,御水从出口迅速地游了出去。
离开了洞穴,离蘅继续随水漂流。
在这样的晃荡中,他开始间断地恢复清醒。
离蘅想,他定是要回去,回去南海战线,甚至回去龙渊。
他要去复仇,为了他的伴侣、为了他自己以及三百年来无数被关押进大圆坑的鱼化龙。
可是如果他回去了,他的那些同伴呢?
现在他们根本就是一群肖龙的鱼类而已,除了少数几个外,他们大多甚至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若是他将他们抛弃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又岂能推脱?
可若继续陪着他们,别说回去复仇,他甚至不知道何时才能安心离去。
离蘅纠结地抓起头发,用力地撤了起来,靠头皮传来的痛感维持住思考,以免又一次被卷入回忆的漩涡。
或者,他可以放弃复仇?连同他过去的痛苦一起?
离蘅不可避免地这么想道。
然而,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下一秒,回忆瞬间蜂至沓来,挤满了他的大脑,彻底否决了他的这个念头。
离蘅就这样一边飘一边想,完全没注意一条棕色的、带疤痕的触腕正从他正下方缓缓朝他伸来。
突然之间,他的腰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整个人直接被拽了下去。
海草打在他脸上,令离蘅彻底恢复清醒。
他定睛一看,就见一双昏黄的怨毒竖瞳,和一张布满利齿的圆形巨嘴。
“海怪......”
离蘅哑着嗓子喃喃道,因为有阵子没说话了,他的声音稍显干涩。
他冷漠地看着将自己朝巨嘴拖去的触腕,道:
“送上门找死......”
离蘅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用过的法术,其中有一些就是专门被研发出来克制乃至杀死这种巨型海怪的。
也不知这么久了他的手生没生。
离蘅右手的手指弯起,形成一个略显畸形的手诀。
然后他催动起灵,迅速地将其排兵布阵,仿佛沙场上的老将军一样,嘴中轻叱一声:
“裂。”
深沉的灵息从他指尖喷涌,直接洞穿了抓着他的触腕,砸在了地上。
墨绿的海怪血液四散飘逸,无形的灵息在地表蔓延生长,好像树根一样,一路生长进海怪主体的所在。
紧接着,在海怪的嘶鸣声中,无形的灵息巨木拔地而起,每一寸树桠都贯穿了海怪的血肉,将周围的海水染成绿色。
海怪收紧了触腕,试图挣扎着逃跑,但灵息还在生长,将剩下来几条刚刚躲过一劫的触腕也穿在了无形树枝上。
离蘅漠然地御水而起,看着底下庞大而弱小的海怪,张嘴:
“为了被你残杀吞食的,我的同胞。”
赤红色的烈焰吞没了八爪的身影,离蘅的口中不断喷涌出熊熊烈火,将被串在灵息树木上的海怪一点点烧成焦炭。
但这火焰却没有对周围的海草产生半点影响,甚至连水温都没有变化。
这是离蘅的真火,名曰赤坤,只烧他心中所念对象,其余人事不受半分影响。
离蘅挥了挥手,御水将海怪那焦黑的尸骸尽数冲走。
眼不见为净。
杀掉了仇人之一,离蘅心里的恨意与怒气勉强消停了一些,他也总算能正常地思考了,心想着自己刚刚突然离巢,应该把其他同胞吓坏了。
想到这里,离蘅赶紧就要往回赶。
正当此时,他听见了从下方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如幻似梦,缥缈如薄雾,婉转哀伤,声线听起来还很稚嫩。
离蘅疑惑地看向底下刚刚海怪盘踞的地表。
在他刚刚御水冲走海怪尸骸之后,也顺便卷走了不少泥沙,一个浅浅的圆坑露了出来。
看样子,那海怪之前一直是卧在这坑内。
而此时的坑底中,除了白骨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艰难地朝他招着手。
那身影上半身是人,而她的下半身,则是一尾碧玉一样的鱼。
那是一只年幼的人鱼。
怎么回事?
离蘅奇怪地看着那条人鱼,她还在执着不懈地朝他伸着手,嘴里唱着某种他听不懂的歌谣。
他听说过,人鱼这种异族是靠不同的音乐与歌声来进行交流的,而且他们的歌声好像还有安神催眠的作用。
这人鱼就是这样被海怪留下来的吗?
离蘅缓慢地接近对方,看见离蘅过来了,小人鱼的歌声变得清脆悦耳,虽然仍然虚弱,却也有了一丝活力。
离蘅看了看自己金色的,有些像鲤鱼的龙尾:
“原来如此,把我当同族了吗?”
离蘅想了一下,御水将小人鱼从地上托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没记错的话,那个法术应该是这么用的......
离蘅思索片刻,合上双眼,小人鱼见了赶紧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放。
一缕绯红的丝线从离蘅的眉心直射而出,连接在小人鱼的眉心处。
然后他就看见了对方回忆里的画面。
果然,这小人鱼是从部落里偷跑出来的,结果路上就被那海怪抓住,幸亏她一直唱歌催眠了海怪,不然早就被吃了。
离蘅睁开眼,就看见那小家伙在疑惑地触碰自己周围的水流,似乎是好奇自己怎么就浮起来了。
离蘅不做声,回忆了一下小人鱼脑子里部落的位置,然后带着她一起朝前游去。
小人鱼惊喜地看着他,像是认出了回家的路,歌唱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