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管家面露惭色,窘迫道:“不怕小相公笑话,我有一个女儿从小模样就好,前年随小姐陪嫁去了于家。我总担心姑爷会收了她,或者小姐亲自命她服侍姑爷。”
他见裴琅面无异色,才接着道:“我是日日担心,夜夜担心,却总得不到消息。今天好容易遇见个知道消息的人,便急切了些。若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望小相公海涵。”
“前辈乃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何来唐突一说?”裴琅温声道“只是我虽与于四公子相识,却也无从得知他的内院之事,只知道他并没有纳什么新的妾室。”
“多谢多谢,这就足够了。”俞家管家感激道“实不相瞒,我膝下就这么一个丫头,总想把她留在身边。要是姑爷不曾纳她,我还能跟老爷小姐求个恩典,叫她重新回来,否则我们父女便只能天各一方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有些伤感,忍不住濡湿了眼眶。
一阵勒马声响起,俞府到了。
裴琅跟着他走进俞家待客的正厅里,里面还没有人,俞家管家对他道:“小相公稍候,老爷估计还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去禀报一声。”
说完便一作揖出去了。
裴琅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俞鸿图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便板着张脸,审讯般地凝视着裴琅道:“你便是裴琅,袁江新收的徒弟?”
“正是。”裴琅被他盯得极不舒服,但仍恭谨道“师父他老人家有敕命在身抽不得空,便吩咐我来给大人作画。”
俞鸿图踱着方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两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正色道:“听说你还是个秀才?”
“是。”裴琅估摸着管家已经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俞鸿图了,便干脆地承认了,俞鸿图问什么他答什么。
“好好的读书人,竟拜个画工为师,真是自甘堕落。”俞鸿图斥责道“既然是读书人,就该好好考科举,走正道,学这些歪门邪道做什么?”
裴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既不想出言忤逆于俞鸿图,又不愿任他贬低自己和袁江,便拱手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生以为术业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师父虽无功名,却在画艺上远胜于学生,因此学生以为拜他为师并不辱没。”
他悄悄观察了一番俞鸿图的脸色,试探道:“再者,大人亦出自书画世家,不是么?”
俞鸿图的父亲,工部侍郎俞兆晟可同样也是赫赫有名的文人画画家啊。
俞鸿图抖了抖眉毛,冷哼道:“你小子倒是牙尖嘴利,难怪能跟于敏中臭味相投。”
裴琅听他这么埋汰自己女婿,不禁有些无语。他规规矩矩地站着,生怕自己再有哪儿不对踩了他的雷区。
“你哥哥是于敏中的姐夫?”俞鸿图问道“你父祖都叫什么,官居何职啊?”
“回大人话,嫂嫂的确是敏中之姊。”裴琅答道“学生祖父讳名裴广,是个童生;父亲讳名裴长松,也是个童生,两人均无官职。”
“唔,倒是难得。”俞鸿图停止了查户口般的询问,示意他开始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