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玉衡先生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看着被长随带过来的顾掬文。
“回爷爷,我叫顾掬文。”顾掬文看着坐在对面神色温和的老人十分有礼貌回答道。
“那你大哥叫什么?”
“我大哥?”顾掬文眼珠一转,大哥好象说不要轻易说她的事情。她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些不能说的事情之内啊。好纠结啊。顾掬文皱着眉头怯怯道:“我大哥就叫我大哥呀。”
“我问你大哥的名讳.”玉衡先生十分有耐心,轻轻品了一口茶。
“大哥只让我叫他大哥,没让我叫他名字,我不知道呀……”
玉衡先生终于放下了茶盏,“……你大哥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顾掬文想了想,这个应该能说吧,“我大哥教我识字,练武?”
“教你识字?教你练武?你家没请先生吗?”
嗯,大哥好象说过财不露白,这个应该不能说,“我家请不起先生。父亲说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当猎人的。只要识得几个字,会射箭就可以了……”
玉衡先生看着面前眉目清秀的小男童,这小子没几句是真的。看他眼珠转得这个欢快啊,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孩子。现在的孩子都是要成精了吗?一个不十岁的孩子挥把菜刀给人接手臂,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着他的面就敢不说实话。
真是……真是好大的胆……玉衡先生就要对撒谎的小童小惩大戒时,就蓦地听到门外的哭声。
那哭声仿佛长了钩子般,直钩得人的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玉衡先生立时皱起了眉头。见对面的顾掬文却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大哥来。我大哥来了。我大哥也知道我到这里来玩了啊,……我要去见我大哥……”
他蹦跳着就往外走。“站住。你不准出去。”
“为什么,云爷爷?”
玉衡先生却没有回答顾掬文,立时吩咐长随道:“立时吩咐下去,谁也不允出去。不许开门。就让他哭,……让他哭个够……我倒要看看他能哭到什么时候?……哼……”
是那个眉间隐着血煞的小子吗?他才不相信那样少年老成,眉隐山河的小子这样如一平常小儿般哭闹会没有目的。这小子一定有很目的……一定是除了想见弟弟,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是想见他吧?是啦,他一个乡野小子,除非他主动约见,……可是见他做什么?想拜入他门下?……不对,这小子不是自吹已拜在赖公门下了?那他倒底想做什么?玉衡先生心中如猫爪在挠,很想知道,怎么办?……在大齐想在他面前讨好卖乖的人多如繁星。无非是想得他一两句指点,想拜入他的门下……但这样想通过大哭忍起他兴趣的,倒是几十年来头一回了。想见他,……他偏不见那小子……哼,让他哭个够好了……嗯……所以有时候,其实老人和小孩子是一样的。爱堵气。
和步拂花的男生女相不同,顾掬尘则是女生男相。
她的长相英武大气,是以就连精通易学的玉衡先生也没有看出顾掬尘的女儿身份。当然玉衡先生丝毫没觉得他一个堂堂殿阁大学士与一个十岁乡野顽童较劲,是不是有失身份。
玉衡先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就看到撅着嘴,斜着眼看他的顾掬文,想起刚才这小子质问他的话,玉衡先生板起眼训道:“因为你对我撒了谎。君子养心,莫善于诚。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而水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你需知,人无信而不立。……罚你三天不能见你大哥!……来人将他带下去。”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小厮将愣在那里就要大叫的顾掬文拖走了。
外面的哭声还在持续传来,玉衡先生也觉得脑仁开始疼了。
他吩咐下去,“走,去看看。”
长长的廊道上,各院的主奴仆小厮受各自主子的指派都跑了出来,看外面的哭闹倒底是怎么回事?
“下去,聚在这里算什么!”玉衡先生怒。
一个锦衣玉面的八九岁小童朝着他扑了过来,“爷爷,外面那个小子哭得好烦。我背书都背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让人赶走他?”
“小六,你需知,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不该浮躁了,孙儿不该不静心读书,孙儿不该被外物所扰。”
“好,知道错了就下去吧,下午将我刚才所说的抄写十遍!”
“爷爷——就是那个小子的哭闹声,害得我绣花时手抖了,让针扎了一下,出了好多的血。爷爷你看。爷爷,一定让人打那个小子一顿……”小姑娘看着玉衡先生擒着眼泪告状道。
“是呀。跑到咱大门口哭闹,真是反了天啊。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又跑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小姑娘。
“小九,小十二,爷爷常跟你们说,女孩子需娴静温雅,道德经有云,……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你们两个回去抄《女诫》十遍!”
“好了,都下去。此事任何人都不得再多说一句。”玉衡先生板起脸。刚跑到他跟前告状的姐弟三人互相看了看,不情不愿的走了。
哭累了的顾掬尘有些骑马难下了。她以为哭一会,就会有人来带她见云家主事之人的。当然,她也想到,那些云家主子会有人想要责罚她。不过,嘿嘿,她是不怕的,她旁边还站着昭明大师。他可是圣僧的唯一徒弟。圣僧了空是皇上都忌惮的人,这云家的人应该没理由不忌惮圣僧的徒弟啊。扯虎皮向来是顾掬尘擅长做的。她可是借着赖公的虎皮,做了不少事了。现在借一借圣僧这张更大的虎皮,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