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出得城门,她是一个人。一个人出行,目标小,不容易引起注意。她自然是易了容的。
却见她一身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瘦,长身玉立之姿,虽是面容普通,却还是气度不凡。她这一身气度惹得站在她背后的卖菜张寡妇不知不觉红了脸。
于是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落魄书生便懒洋洋的拿出城行令,看着城官稍微查了查便放行了。
她不急不缓的出了城门,抬头之时,正见一轮骄阳照来。
她抬头眯了眯眼,忽而转头看向身后。身后人群熙熙,嘈杂热闹,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仍而她眼光的着落点却不在近前,而是延展再延展,愰惚间看到了皇宫飞檐,看到那殿顶琉璃,还看到了那如琉璃般风华绝代的男子。
她挑了挑眉,轻声对着她看见的他说了句,“再见了。对不起。”如此简单的几个字,也不知包含了她几多复杂情绪。
她此次出宫主要目的真不是为了自己解闷,却是为了她的女儿。眼看着不过四岁左右的女儿在其父皇超常溺爱之下,已眉眼生厉,她无法不忧心。
顾掬尘一直认为自己虽然生养了儿子,女儿。但从不认为他们就非得按照她的意愿成长。他们皆可以肆意的按着他们各自的意愿成长,但一点是决不能跨越的。
她从不要求自己的儿女非得做个好人。他们可以不是好人,但绝不能是恶人。这就是她的对他们唯一的要求。
可是就是这一点,她的女儿在她父皇的溺爱之下,小小年纪就要作恶人的潜质了。只看她动不动下令杀人,动不动就挥鞭打人,就可见不若不规制这一苗头,未来的她是个什么样子。
这实在是让她无法不担心。竟是为母,教导之责就无可推卸。
可也因为她是母亲,实在也怕自己狠不下心肠管教。只能暂拖给了空大师了。了空大师虽然一代圣僧,但心性粗旷。定然是无法细心照料薇儿的。于不经意的怠慢,更利于步薇的修行。她的修行便是这如何做人一项。她于红尘行走,经历些风雨,因能悟些道理吧。
至于她那个粗糙的李代桃僵之计的参与者云楚,却是她用一张残棋谱换来。那云楚虽然性子张狂,却实实是个有才之才。其棋艺超凡,用一张残棋换得他的帮忙,嗯,还能让他挨上几鞭子,这实在是个划算的买卖。想到云楚咬牙切齿挨鞭子的样子,顾掬尘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峰峦笼罩,山风清冷,就算是骄阳之下,山风依然不改其凛烈性子。它带着些潮湿,还带着太阳气味,在顾掬尘的耳畔肆意张狂。
有高山上流下的山涧妖娆转身化身飞瀑,碎碎如珍珠的水珠溅出,有些洒落青草,有些叩问娇花,还有些更为大胆看上了顾掬尘晶亮的星眸,竟想钻进来瞧上一瞧。
顾掬尘哈哈哈大笑,站在山巅。看着抚过山的白云,看着山崖胆战心惊开着的小花,看着如野兽般躺于大地的山峦。心如欢快流淌的泉水抚过亘古缄默的大地泥土。有什么在心间歌唱,那云也在轻抚心田。云呀飘忽,花也寂寥。然而小花一旦立于山巅,纵使只是山野小花一朵,却也要开出一份自己的豪气。这豪侠气,虽是孤独绽放,虽是世人无人可见,但那又有何防呢?这山知道,这地知道,这云知道,这水知道。挺好,顾掬尘心中呐喊。
她曾经每日娉婷站立在那里,等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含笑而来。她曾经每日温柔站立在那里,等那双调皮儿女蹦跳向她撒欢。那里是皇宫。那里是华丽的,然那里却也如樊篱,如笼,如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