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世人皆知,万贵妃跟当今太子不和,处处看他不顺眼,甚至还打算撺掇皇帝废了太子。
但汪直本身是万贵妃提拔上来的,让他去支持太子,万贵妃恼怒之下,他的西厂厂公也就当到头了吧?
所以他摇摇头,觉得潘宾出了个馊主意,还讥讽潘宾:“潘大人是顺天府尹,管好京畿一亩三分地也就罢了,对朝廷大事知之不详,就不要指手画脚!”
潘宾叹了口气:“汪公误会了,我非是让汪公站队。世上有万岁皇帝,岂有万岁贵妃的?汪公不为现在着想,也该为以后着想。若有机会,结个善缘,以后指不定也多一条退路。进退得当,才是万全之策啊!”
汪直原本还不以为然,听到后面,却若有所思起来。
潘宾说得没错,虽然说太子以后未必能够当上皇帝,但是太子现在众望所归,在朝中风评很好,甚至有人私底下说太子将来肯定比他老子好,而自己还年轻,怎么都要为以后打算,如果能够找机会给太子卖个好,说不定连带那帮文官以后也不会处处找自己的麻烦,看自己不顺眼了。
想明白这一层,汪直终于道:“潘大人有心了,白玉骏马之事暂且作罢,这东西丢了就丢了罢,我也不想找回了。”
潘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由常舒了口气。
汪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以潘大人你的个性,不太像是会给我出这种主意的人,这些话,莫不是令师弟说的?”
这死太监说得还真准!
潘宾尴尬一笑:“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汪直感叹:“令师弟真乃人才也,虽然官位不高,难得眼光却不错,可惜没有文官进东西厂的先例,否则我定会引他为左右臂膀的!”
潘宾:“……”
我真是代我师弟谢谢你全家了!
………………
潘大人终于将头疼的白玉骏马事件解决了,也算松一口气。
这头唐大人的同居生活过得也挺惬意。
他从外头弄来不少花草树木的种子栽种在院子里,由阿冬负责照料,有些花买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得不错了,一瞬间,空荡荡的院子被各种颜色填满,变得多彩缤纷,感觉整个院子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
唐大人本人烧饭水平虽然不咋的,但他从外头搜罗来不少食谱,美其名曰教阿冬提高烧饭水平。
休沐时分,趁着阿冬烧饭,闲来无事的唐大人就开始给阿冬念食谱:“扫落梅英净洗,用雪水煮白粥,候熟,入英同煮……”
阿冬被念得禁不住捂着耳朵哀嚎:“大哥,我不识字的,你这念的都是什么,我听不懂啊!”
唐大人很无辜:“也不是很难懂罢?来,我先教你认字。扫落梅英净洗的意思呢,就是冬天有梅花的时候,等花瓣落下,收集起来,洗干净,用雪水加入白粥一起煮……”
阿冬:“可现在不是冬天啊,哪来的梅花?”
唐泛:“一物通而百物用,不单是梅花,像槐花,梨花也是可以入粥的,而且还各有各的效用。”
阿冬眨眨眼:“但是梅花粥吃起来有什么味道,满嘴吃花瓣吗?”
唐泛:“……你可真没情趣,好罢,那咱们换一样,唔……有了!这道菜叫槐叶淘,要专门采摘槐树高处的叶子,然后捣汁成面,搓成细细的面条,煮熟之后放冷水浸泡,变成冷面。再将大蒜切碎,和醋、香油一起淋上去。对了,咱们家后面不是有槐树嘛,眼下也正好是夏天,要不然下回试试这个?”
阿冬跟着流口水:“这个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槐树也不是很高,要么明天我去试试看!”
唐泛义正言辞:“不行,你年纪太小,摔了怎么办,有事大哥服其劳,我去摘就是。”
阿冬:“啊?大哥你还会爬树?”
唐泛:“当然我小时候也是上蹿下跳,上树下河的,怎么,你不信?”
阿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
唐泛挽起袖子,喜滋滋道:“不信我现在就爬给你看,反正天色还早,等我把叶子摘下来,咱们晚饭就吃这个罢!”
阿冬为难道:“可是我都已经把米下锅了,而且你还是不要去好了,万一摔下来,被隋大哥骂怎么办?”
唐泛:“没关系,他还在书房里看卷宗呢,一时半会也管不着我们的。”
说完这句话,刚转过身,就看见站在身后的人。
唐泛打了个哈哈:“广川兄,怎么快就忙完了啊?”
隋州点点头:“听说唐大人要爬树,特来旁观。”
唐泛大汗:“爬树有何好看的,我这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吃到更好的东西嘛,难道你不想吃吗?”
隋州面色平淡:“是谁上次说要做什么拨霞供,非让我弄一只兔子来,按照所谓古方鼓捣一阵,结果又酸又涩,压根入不了口。”
唐泛默默擦了一把汗:“那是意外,我忘了要先用酒腌制过一遍。”
隋州:“那又是谁上上次自告奋勇要做竹笋汤,结果把一锅汤都煮糊了?”
唐泛:“……”
阿冬的脑袋从后面探出来,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是大哥!”
唐大人被训得抬不起头,后者数完他的前科,直接将人拎走:“所以你还是负责吃就好了,灶房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进来。”
一锤定音,唐大人的饭桶头衔就此被冠上。
面无表情的隋州一边走还在一边教训他:“以后阿冬在烧饭的时候,你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
唐大人自知理亏,连忙受教:“是是是!”
隋州:“阿冬做什么就吃什么,别老整些奇怪的花样让阿冬去乱试,要□□致的可以到外面酒楼吃。”
唐大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隋州:“还有,晚上要少食,偶尔吃点零嘴是放纵,不可日日为之,有一次阿冬说给你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桌子下头有糕点碎屑,起初还以为有鼠出没。”
“是是是!”
唐大人很无奈: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过的啊,怎么现在认了一个妹子,多了一个朋友,却好像瞬间给自己找了两个老娘似的?
时日一久,跟隋州身处同一屋檐下,他发现对方的生活简直是简单到有些枯燥。
平时上班时间,隋州跟唐泛两人差不多时间出来,两人回来的时间也不一样,不过大多数还是可以一起吃晚饭的。
吃完晚饭之后,聊上一会儿天,然后就各自回房间看书,有时候两人也会玩些棋类游戏,不过隋州的棋力不怎么样,基本每回都输,被唐泛虐得一败涂地。
更多的时候,北镇抚司总有做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卷宗,抓不完的犯人,侦查不完的秘密,比唐泛还要忙上好几倍,宫内的事他们要管,宫外的事他们也要管。
到了隋州这个位置,有时候彻夜不归也是常事,偏偏隋州生性严谨肃穆,又不像其他人那样偶尔还去吃喝嫖赌一下,他的生活轨迹比唐泛还要简单,完全不像一个*。
唐大人自觉身为朋友,很有义务改变隋州这种无趣的人生,所以闲暇时他也会想一些点子,希图丰富一下对方的业余生活。
譬如此刻。
“来来来,兄弟,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话本,你有空就看看,不要总是埋头公干,这样会早衰的,虽然职责很重要,可也得有命在,是不是?”唐泛将一大摞书堆在他的书案上,笑吟吟道。
跟唐大人相处久了,隋州算是也领教了他温雅外表下偶尔的不着调,闻言只好搁下笔,有点无奈地翻了翻他拿来的书,然后道:“《拾珍记》、《一枝花话》、《莺莺传》、《取经诗话》、《武王伐纣平话》、《金玉良缘》、《多情记》,我都看过了。”
“你都看过了?”唐泛大吃一惊,人不可貌相,真没看出来啊!
隋州道:“前段时间白莲妖徒借书言志,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所以北镇抚司需要彻查市面上的话本评书,免得有心之人借话本为名行谋反之实。”
他翻到最下面一本,将其抽出来:“这本《梨花缘记》是什么?”
唐大人喔了一声,难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是我写的。”
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