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听了他的话,反倒露出喜色:“你说得极是,七郎将来处处都要用到钱,这银子看着虽多,总会坐吃山空的,还不如做点小营生,谢谢你,毛毛,若是没有你,姐姐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唐泛道:“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呗!”
唐瑜疑惑:“嗯?”
唐泛咳了一声:“以后别叫我这个小名了罢,自从广川听见你喊我这名字之后,就瞅着没人的时候专门对着我喊!”
唐瑜想想隋州端着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喊毛毛的情景,忍不住噗嗤一笑,对上弟弟幽怨的眼睛,忙道:“不可能罢,隋大人那么严肃的人,估计是连玩笑都不开的,怎么会干这种事,肯定是你不愿意让我喊,就故意冤枉人家。毛毛呀,如今爹娘都不在了,能喊你这个名字的人,肯定就是你的亲近之人,我每回这么喊你,我就想起爹娘……”
“行行行,你叫罢叫罢,喜欢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叫!”
面对姐姐泫然欲泣的神情,唐大人直接落荒而逃。
及至从贺家出来,唐泛瞧见隋州等在外头,就想起自己与他约好了一并去韦家的事情,便走上前去:“广川,我们走罢。”
隋州:“好,毛毛。”
唐泛:“……”
姐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看错人了,他就专爱干这种事!
二人来到韦家门口,便遇上早就等候在外头的翁县令。
翁县令旁边还站着韦家的管家和一些下人。
“等久了罢?”唐泛笑道。
“没有没有,下官也才刚来一会儿!”翁县令忙道。
韦家人瞧见县太爷前来,就连忙请他入内,无论如何也没有让县令在门口站着的道理,但唐泛没来,翁县令怎好先进去,便执意在外头等着,韦家管家也只好陪他等着。
唐泛扫了一眼便发现不对。
这种场合,于情于理,韦家主人也肯定要在这里陪着的,然而现在却只有一个管家,按照韦策八面玲珑的性子,本是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
韦家管家也是机灵,马上就看出唐泛的疑惑,连忙道:“大人恕罪,我家老爷病得起不来的,大夫说不能见风,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唐泛看了翁县令一眼。
翁县令会意,点点头道:“下官也听说他病了,不过不知道病情如何。”
言下之意也颇有不悦。
韦家管家知道自家主人没有出来相迎必然是不妥的,可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苦笑着连连请罪:“几位大人,我家老爷不是不出来,而是真的起不了床,您几位随小的进去看看就晓得了!”
不管韦策是真病还是装病,唐泛与翁县令今日都是要进去看看的,闻言便走了进去。
管家连忙在前头引路,将几位大人迎入后面主院内室之中。
韦策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冷汗津津,听说唐御史和翁县令等几位大人前来,连忙挣扎着就要起身,谁知道扶着他的丫鬟力气太小,一个没防备,反倒两个人一齐跌倒在地,摔得韦策七荤八素,更加爬不起来。
管家大惊失色,赶紧跑上前搀扶,与过来帮忙的丫鬟一齐,才将体形臃肿的韦策给扶起来。
唐泛见他病容不似作伪,便道:“不必多礼,你躺床上罢,我们就过来问两句话。”
韦策也顾不上客气,苦笑着说“多谢大人体恤”,便又躺回床上去,丫鬟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
管家听说几位大人要问话,又忙着搬来椅子请他们上座,奉上茶水。
翁县令也没什么心思喝茶,他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前两天看见韦策的时候,对方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两天就病成这样了?
“大夫说这是什么病?”他问道。
管家道:“大夫说老爷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外强内虚,这一次邪风入体,风寒加重,就成这样了,要好好将养着,昨夜里老爷身上还起热,可凶险了,还是听了大夫的话,三碗药连灌下去,这才退了热。”
翁县令点点头:“那就好生养着罢。”
唐泛道:“韦策,照理说,你病成这样,我们本来也不该来打扰你,不过你幼子被杀一案,尚且有些疑点,我们需要求证。”
韦策虚弱道:“大人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唐泛道:“韦家妻妾可有不和?你儿子的生母与你其他妻妾的关系又如何?”
韦策苦笑:“平日里看着还好,就连在下那正妻柴氏,也是处事公允,对其他妾室一碗水端平,并没有苛待之处,在下万万没想到她会与表兄勾结,做出这等事来。”
唐泛又问:“听说你那妻子柴氏是继室?”
韦策道:“是。”
唐泛问:“那你的原配是什么时候死的?”
韦策道:“二十多年前,生下大女儿之后便病故了。”
唐泛点点头,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这阵子关于韦家闹鬼的流言,你可有耳闻?”
韦策道:“在下也有所耳闻。”
唐泛道:“那你怎么看?”
韦策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困惑,茫然地摇摇头:“在下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唐泛道:“我的意思,闹鬼的流言,与你家发生的案子之间,或许有某种关联,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在外面得罪过什么人?”
韦策沉思了好一会儿,但他终究精力不济,很快就露出疲态:“在下自问做人谨慎,但在外头行商,难免会发生龃龉,一时也很难想到具体的人选。”
唐泛唔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罢,让你的管家带我们到韦家四处转转,我们或许还需要问问其他人。”
韦策应是,又道:“等在下病好之后再亲自登门向几位大人赔罪。”
唐泛摆摆手,让他不必起身,然后与隋州和翁县令他们一并离开。
在管家的带领下,三人在韦家转了一圈,因为这个家里接连发生的变故,使得所有下人脸上都少有笑容,行止之间小心翼翼。
唐泛又让管家将韦策其他那几名小妾,包括韦朱娘的生母杨氏,和韦家小儿的生母李氏,都分别叫过来一一询问。
实际上在此之前,翁县令就已经从内宅矛盾,因为嫉妒李氏生了儿子便出手杀人的角度出发,对除了李氏之外的韦策妾室做了一番调查,但最后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表明凶手就在她们中间。
对此,翁县令也已经向唐泛作出详细的汇报,唐泛之所以不厌其烦又把人叫过来,只不过是为了从她们身上确认自己的疑惑。
不过翁县令并不解其意,他只以为唐泛不太信任他所做的工作,等到三人离开韦家的时候,他便惴惴地询问唐泛:“不知下官的做法是否出了什么差错?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唐泛不答反问:“方才我跟韦策对话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听过外头关于韦家闹鬼的传闻,你们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了吗?”
翁县令道:“惭愧,下官没有注意。”
隋州却道:“迟疑。”
唐泛点头:“不错,正是迟疑,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翁县令奇道:“迟疑什么?”
唐泛一笑:“我猜他在迟疑,到底是要对我们说听过好,还是说没听过好。”
见翁县令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唐泛便道:“然后我又询问了韦家的其他人,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说过那些传闻。事实证明韦家人都是听说过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只有丫鬟和下人因为闹鬼的事情而有些不安罢了。”
翁县令闻言,就顺着这条思路推敲起来:“假如是这样的话,起码说明,韦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唐泛道:“对,而且他所隐瞒的内容,很可能与流言有关。”
隋州来晚几天,却也对那几则流言有所耳闻,闻言便道:“韦策可是本县人?”
翁县令想了想:“好像不是,但具体下官也不记得了,还要回去查阅一番。”
唐泛道:“尽快查,末了我会让锦衣卫连同你的人,一起到韦策的祖籍地去查证。”
翁县令不解:“大人这是怀疑?”
唐泛颔首,对他解释道:“这几天关于韦家闹鬼,冤魂索命的谣言,或许有假,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管是辜负情人也好,夺人财产也罢,这些流言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有人因韦策而死,再结合韦策方才的异样,我怀疑韦策这个病,根本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生生被吓病的!”
翁县令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韦策做贼心虚,将那些流言当真了?”
唐泛道:“是的,冤魂索命未必是真,但后人报仇却可能有,韦策不是本地人,而且从很多年前就搬来本地,先从韦策的祖籍查起,然后还要去韦策的老家,查一查那几则流言的真假。”
翁县令叹服道:“先前下官一直没往流言上揣测,觉得那只不过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却让大人发现了端倪!”
唐泛哈哈一笑:“你也别忙着夸我,要不是今天往韦家走一遭,我同样当那些流言是市井无聊之人编出来的,可没比你高明到哪里去!”
不管如何,有了线索,翁县令立时振奋很多,向唐泛隋州告辞之后,便匆匆赶往县衙,去吩咐手下做这件事了。
送走翁县令,隋州对几步之外的唐泛招招手。
唐泛不明其意,便走过去。
却听隋州道:“毛毛,晚上想吃什么?”
唐大人瞬间垮下脸,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侃侃而谈的风采:“哎哟喂,我的隋伯爷,您能不叫这个名字么,让人听见多不好啊,你说要是回去说溜了嘴,让阿冬知道了,那死丫头还不天天围着我叫毛毛哥啊!”
隋州表情缺缺,谁也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所以我才招手让你过来叫,免得被别人听见。”
唐泛嘟囔:“……那你可以不叫啊!”
隋州似乎没听见他说啥:“红烧鸡翅,清蒸鲈鱼,还是粉蒸肉?”
唐泛立马涎着笑容:“都要!都要!”
隋州:“毛毛?”
唐泛:“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