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行若有何困难,不妨与我说一说,若是力所能及的,我便一并帮你解决了,也省得还要经过内阁众议,蹉跎光阴。”
唐泛如今的确有底气说这番话,因为他不仅管着刑部,还兼管兵部,虽说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还要经过户部,大规模的兵员调动,也需要先由内阁通过,不过小范围的调兵遣将,他还是可以作主的。
汪直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就伸出两根手指:“其难处一,无船可用。难处二,没钱,你们内阁拨给的那点钱,还不知道够不够造两艘船,若我带着两艘船去赶倭寇吗,只怕笑都被人笑死了!”
仔细算来,从成化十四年两人认识至今,也已经有十数年了。
唐泛现今三十多岁,汪直也不是当年那个面如稚童的西厂厂督了,不过岁月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有权势的加成,男人只会越发增添魅力,这两个人也不例外。
只不过唐泛的威严融合在儒雅之中,整个人越发沉敛隽秀,举重若轻。
而汪直则将原先外露的狷狂稍稍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与唐泛一般无二的稳重,不过那也只是看起来稳重而已,毕竟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加上随着年纪的增长,总不好再像以前那样目中无人,否则迎接他的肯定是成堆的弹章,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其实汪公公的张狂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所以汪直这样的人,注定不适合在京城混,他也可以为了一些目的去向别人妥协,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他是一把锋利刀剑的事实。
刀剑总要对外才能派上最大的用场,这也是唐泛大力支持他前去平倭的原因,对于猖狂的敌人,只有让更猖狂凶狠的人去,才能制住他们。
听了他的话,唐泛惟有苦笑:“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这两个问题别说是我了,就算内阁全体通过,也解决不了。自朝廷实行海禁之后,早年那些宝船早就荒废了,技艺流失不说,工匠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就算有钱给你,你也找不到当年造宝船的那些工匠和手艺。”
汪直大喇喇道:“若是容易解决,我找你做作甚?不就是因为难办么,若你能办成,足可证明你就是大明第一能干的阁臣?”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为甚要证明我是大明第一能干的什么什么?
唐大人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少来这一套,你这两个难题,我也解决不了,不过我有点思路,你不妨听上一听,若觉得有道理,便可以从此处下手。”
汪直翘着二郎腿,表情有些欠揍:“愿闻其详。”
亏得唐大人涵养好,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熟知他的脾性,也懒得与他计较。
唐泛就道:“你到了宁波之后,先别忙着造船募兵,当务之急,是先弄到钱。”
汪直:“这不是废话么?”
唐泛:“……你还听不听我说完了?”
汪直见他大有撂下不管的架势,忙道:“你说你说。”
唐泛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这才道:“首先要摸清江浙的兵力布局,各方势力,浙江都司指挥使卓浩思是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朝廷让他给你病员,他肯定不乐意将精壮兵力给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类得把戏是少不了的,你还得与他斗智斗勇一番,不过这人大节不亏,还算能做事,你最好不要彻底与他撕破脸,凡事得有个底线,以后才方便行事,若是将卓浩思换下,继任者未必会比他更好,反正每个人的小算盘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有可取之处,便可争取合作。”
汪直听了半天,敢情这是生怕自己去了就跟地方官员闹翻呢:“我汪某人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有器量的人?”
唐泛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不放心,你想想,倭寇毕竟非我族类,为何能对我国地形了如指掌,还能攻入绍兴城内,这分明是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而且肯定不止一个人。我听说因为海禁,东南一带早有商贾与倭寇勾结,互相谋利,由来已久,你此去剿匪,必然会触及这些人的利益,所以要万分小心,在情况未明之前,像卓浩思这等可以争取之人,就不要轻易得罪。”
汪直轻轻点头,他不是一个听不进意见的人,对于唐泛,虽然嘴上不说,他心里还是服气的。
“所以我要先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唐泛:“不错,先将内奸揪出来,不过切记一点,东南富庶,行商者众,其中更不乏商贾大家,与官府互相联系,盘根错节,这些世家十有□□都有海运生意,有海运生意的,又十有□□与倭寇有联系,但他们其中也有分别,有些是不得不与之虚以委蛇的,有些是泥足深陷的,若可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不必一竿子将其打死,否则你在东南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汪直挑眉:“分化拉拢?”
唐泛笑道:“正是这个理儿,还有挑拨离间,不过这些就不必我说了,你汪公公肯定比我更加深谙此道才是!”
汪直:“去你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没有老子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