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青丘三月,人间三年。
虽然仅仅三个月,但是无论天上还是人间,三个月里都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小事,比如穹宇诞辰,天帝设宴六界,比如沧流亲自到人间走了一趟,当然是秘密去的,和人皇唐渊单独聊了一阵就离开了。
大事,就多了。
比如,青丘的帝姬三个月内就突破了妖境,成功熬过了雷劫,成为了妖界中的第十位妖神。
比如,东荒帝君关门大吉了。东荒帝君的门,除了帝君亲自同意的人,谁都没办法踏进一步了。众神都私下里悄悄议论,东荒帝君是不是在金屋藏娇。
比如,穹宇太子殿下正式向青丘帝姬沧雪下聘,结果被狐帝拦下来了。
沧雪半是出于真的嫌弃自己太差劲,半是想躲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这三个月里倒是认认真真地好好闭关修炼了一番。虽然闭关那种不问世事的感觉真的很好,但是她到底心头挂念着江衍,他如今身负重伤,性命垂危,沧雪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所以,她尽力在三个月内渡过了雷劫,成功晋升妖神那日,她就出关了。
叶言始终都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妖神渡劫,可以说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他早年就听青丘的长辈说,妖神渡劫,凶险万分。然而,他在沧雪身上并没有看到凶险万分,虽然她的唇角也渗出了一缕鲜血,身上也有几道雷击过后的伤口,但是沧雪独自一人站在苍穹之下,手执长鞭与雷劫对峙时的那份不屈和傲骨,估计整个妖界都找不到几个人有那种气概。那日,九道雷劫过后,乌云散去,天光破开一切乌蒙。与天光一起降落大地的,是刚刚渡过雷劫,顺利成为妖神的沧雪。她的身上的伤痕早已痊愈,一袭白衣在风中摇曳,身后是若隐若现的七尾,仅比沧流少一尾。沧雪平素的桀骜和野性居然都不见了,倒是平添了几分素雅和清丽。
她在光明中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漆黑的眸瞳,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几分尊贵,几分淡漠。
那是神的眼睛。
那一日,除了沧流和涂山望樽长老两位妖神,整个青丘都在向着沧雪成神的方向行礼。
叶言和叶泠都不得不行天地之礼。这不是沧雪故作姿态,而是妖界向神表示的敬意。
天地之礼不可废。
事实上,沧雪渡劫早就惊动了六界。不仅妖界在行礼,连神界的众神都收到天帝的旨意,向着青丘的方向行手势礼。
青丘势力,本就是妖界最强,如今妖界十妖神,三妖神都在青丘,青丘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而青丘又素来与神界交好,和人间洛桑皇室又是世交。这样一来,青丘等于掌握了神界、妖界、人界三界的力量。天帝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不主动向青丘示好?毕竟如今魔神出世,神界对六界的掌控早就大不如前,如果能和青丘搞好关系,对双方都有好处。
所以,这也就难怪,沧雪一出关,天帝老儿又重新将联姻之事旧事重提,内容换汤不换药,只不过是形式比之前正式了,连聘礼都带来了。
原本天帝还打算让穹宇亲自登门青丘,以向青丘表示诚意的。
结果穹宇不干。
穹宇非但不去青丘,而且还像长了逆鳞一般,第一次违抗了他爹的意志,据理力争地向他爹表明,他不想娶沧雪,他也不能娶沧雪。
经历了浮光镜一劫,他要是再看不出来沧雪和江衍之间的关系,他可真就太蠢了。
穹宇毕竟是神界太子,从小接受的礼义之训断不容许他做出那种夺人所爱的事情。更何况,那还是他衍叔所爱之人。
穹宇虽贵为神界太子,但为人还算仗义。他和江衍名义上是叔侄关系,平日里却好比亲兄弟一般,江衍如今生死未卜,他怎么忍心再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向沧雪求亲?!
他非但自己不愿意去,还将江衍和沧雪的关系一五一十地跟他爹说明了,想让他爹打消这种类似“和亲”的念头。无奈天帝只觉得穹宇是不想和亲才拉了江衍出来做幌子,根本没有把穹宇的话当回事,反而还关了穹宇一个月的禁闭,省得这不省心的孩子跑去青丘通风报信。
所以,当沧雪妖神渡劫成功,一只脚刚准备迈向东荒,叶言就第一时间把她拉住了。
“你去哪儿?”叶言拽着沧雪的袖子,气喘吁吁道。
“去东荒啊!”沧雪也就晋升妖神那会儿有个神仙样子,这还没到一天就立马恢复原样,“我说叶啰嗦,你这又是闹哪样?”
叶言拽着她的袖子就往长生殿拉:“师父说了,让你一出关就去长生殿!”
“没空!你就跟我爹说暂时找不到我,我去一趟东荒就立马回来了。”说罢,她袖子一扯就打算往神界跑。
“哎哎,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是现在去神界,准把你吓死!”沧雪升神后叶言更拦不住她了,只好在她身后扯着嗓子道,“太子妃殿下三思啊!”
沧雪:“……”
她伸出去的脚都停在了半空中。
堂堂妖神大人确实差点被叶言这一嗓子给吓死。
沧雪担忧地看着叶言:“师兄,你病了?”
叶言:“师妹啊,不是师兄拦着你去见江衍,只是你好歹也先去长生殿,把神界那堆聘礼解决了吧!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供那几位神使好吃好住半个月了!”
沧雪惊奇:“聘礼?战神殿的?”
沧雪万万想不到,穹宇这小子居然还会再来求亲,还当是她和江衍的事被神界知道了,天帝想借此来拉近关系。
叶言:“……不是,是太子殿下的……这次神界搞得声势浩大,你这准太子妃的名声已经传遍六界了!”
沧雪:“……”
我好歹闭关了三个月,感情这些破事该少的居然还是一个都没少。
神界暂时肯定是去不了了。于是,叶言就眼睁睁地看着杀气腾腾的沧雪拎着一把长鞭,一脸不耐烦地赶往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