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宫内禁军少将风羽，来接公主回家。”

“回家？”她喃喃着，落下两颗泪珠来，“我没有家。”

她一次次想融入族群，却一次次被嘲笑、捉弄。最过分的一次，她被困在山崖上的石洞中，洞口被巨石堵住，整整两日，他才找到她。洞口打开时，她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他心痛得要发疯：“公主为何不好好待在寝殿？！”

她没有看他，只喃喃道：“你也跟他们一样厌恶我，对么？因为我没有翅膀。”

不，不是的。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从未厌恶过她！

她不需要有翅膀，她只要在琼华树下放纸鸢、抚琴，只要无忧无虑地笑着就足够了。

可是她不，她把目光投向了人界那片更为广袤的天地，天南地北，她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固执地四处飘荡，一次次身处险境。在密林遇到森蚺，差点葬身蛇腹。在玉雪山被困幻境，几欲冻死。在南海厌火岛上为了救小黑与人族驯兽师发生冲突。在渊海外招惹了一只千年海妖。与一个人族的瘸腿少年同吃同睡，那是她在人界待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最开心的一次，可那少年竟对她生了非分之想，她拉着他的衣袍苦苦哀求时，他心中亦痛苦不忍，可有大公主前车之鉴，他如何能放任那少年不管？只有杀了那少年以绝后患。

她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只要她平安。千百年后，她会忘记的。

自由带给她希望，也带给她危险和痛苦。他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只想她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中，可他忘了，一只尝过自由的鸟儿，怎会甘愿再回到囚笼之中？

他努力想要护她安稳，却离她越来越远。

这一切并非他所愿。

也许那只纸鸢的线，从未握在他的手中。

可他不后悔。

他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能看到她每日晨起推开殿门时偶尔露出的笑脸，就足够了。

涟辛刚到院中，便看到青瑶神色焦急地立在窗前。还未等她走近，青瑶便看见了她，快步迎了过来。

“涟辛大人，您可来了。方才风羽少将来了，不知怎么惹了二公主，二公主与他吵了一架，现在正躲在房里哭呢。”

回想起方才风羽的神情，涟辛微微叹了口气，这两人真不让人省心，对青瑶道：“你先别急，让公主发泄出来也好，省得她闷在心里又闷出病来。”

“可二公主的眼睛……”

“放心，我有分寸。”

过了一会儿，房内的啜泣声渐渐小了。青瑶过去敲了敲门，道：“二公主，涟辛大人来换药了。”

片刻后，房内传出灵兮带着鼻音的声音：“进来吧。”

涟辛和青瑶便开门进去了。灵兮哭得太急，脸色憋得红通通的，此刻红晕仍未消散。

涟辛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笑道：“公主今日的气色倒是不错。”

灵兮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道：“许是房间里太闷了。青瑶，把窗子打开吧。”

涟辛走过去一边解开覆在她眼前的白绫，问道：“公主的眼睛可还疼？”

灵兮摇摇头：“不疼了。”

“那便好。再过几日，公主的眼睛就可痊愈了。回头我再命人送几服药过来，公主早晚喝一服，调养身子。”

灵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换好了药，灵兮感觉有些累了，便让青瑶送涟辛回去了。

翌日，涟辛来凝露殿时，灵兮正趴在窗台上，朱唇微抿，白净的小脸上透着些不开心，一边的小黑摇着尾巴往她脸上蹭。

涟辛走过去，轻声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灵兮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涟辛，你来了。也没想什么，不过无聊发呆罢了。”

涟辛扶着灵兮坐好，熟练地给她换药，想到风羽今日动身去浮城，此时差不多该走了吧，他此行凶险，也不知能否回来。她忍不住问：“风羽少将今日就要去浮城了，公主可知晓？”

灵兮玩弄着衣襟上的流苏，轻轻“嗯”了一声。

“公主可要去送送？”

灵兮皱了皱眉，气道：“送他做什么？他要走便走，与我何干？！”

“我不过随口一说，公主莫恼。”涟辛换好了药，又道，“前些日子我采药时得了块乳玉，打了只镯子，可我戴着有些小了，若是公主不嫌弃，就送给公主吧。”说着便将镯子拿出来给灵兮戴上了，“公主戴着正合适呢。”

灵兮晃了晃手臂，摸了摸右手腕上那只镯子，凉凉的触感慢慢渗入肌肤，十分舒适。只是她此时心情烦乱，勉强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涟辛。”

“公主喜欢就好。我司药阁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公主若有事再让人唤我。”

“嗯。”灵兮点点头，又道，“别忘了我的清凉膏。”

“公主放心，我已经吩咐纯安做了，做好了便给公主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