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着冰冷的红墙站着,冷意从皮肤钻进她的胸腔里,最后一颗心变得冰冰凉凉。重生回来,还不过一个月,竟又见着这座宫殿。
雨丝漫漫,杏花春雨里,有李景湛和她对弈时的清雅翩翩,有姐姐弹琵琶时的音容笑貌,有这满堂杏花,为她一绽。
那时候,真是世上最快乐的的人。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就是一场梦?
她伸手摸了一把脸颊上的泪和雨,伸手摸了一把落在头上的杏花。
夜风吹得檐头金玲“叮当”作响,晦暗的棠梨宫冷清清的,红烛笼纱灯忽明忽暗,映得杏花枝影在红墙上也忽明忽暗。
她一伸手,却被殿内的琴声一震。
琴弦断了。
刘满低声道,“皇上一宿一宿的坐到天明,当心熬坏了身子。”
李景湛抚摸那根断弦,温柔的样子,就好像抚摸着那女孩子温柔粉嫩的脸颊,“今日是她的三七。”
刘满跪下来,“今日太后已经拿珍珠藕粉糕警告了皇上......”
李景湛的嘴角挂着疲惫又无奈的笑,“白日里都是假戏,到了晚上还不能准朕有半分真情?”
刘满只顾着磕头,李景湛道,“明日把她的琴拿去修一修,记得要复原。”
琴能复原,人呢?
“是。”刘满道。
李景湛从屋里走出去,站在廊檐下,看着棠梨宫满院杏花。天子坐拥天下,却也有得不到之物。他捡起地上一片浸了水的杏花儿,薄薄凉凉的贴在手心里,浅粉色的花儿真像是她额头间的花钿。
如今这满园杏花,也只恐是误了春色,何人来赏看。
刘满连忙拿着伞追上来,“皇上,当心淋了雨。”
李景湛扬起头,看着满天雨丝落下。还好,今天没有打雷,还好,她应该不会怕。
杏花树下的秋千落满了粉红色的花瓣,他伸手拂了一把花瓣,秋千轻轻摇曳,他蹙眉而道,“欲近禁烟微雨罢。绿杨深处秋千挂。傅粉狂游犹未舍。不念芳时,眉黛无人画。薄幸未归春去也。杏花零落香红谢。”
李景湛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这满园杏花,夜风吹得雨丝落在他的衣角,打湿了黄袍上的金龙,他推开椀花重门,桌上是他下过的残棋。他将手里两枝湿漉漉的杏花插进牡丹国色玉釉瓶里,才坐了下来。
掐丝珐琅勾莲纹棋子盒里,放着黑白两色的暖玉棋。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白子,陡然放了下去,又拿起黑色棋子。
却勾起嘴角带着宠溺而温暖的一抹笑,王之道《蝶恋花》咏围棋中有一句,“黑白斑斑乌间鹭。”所以围棋又称作乌鹭。
围棋有黑白二色,黑子似乌鸦,白子如白鹭。江子砚总是执白字,偶尔一次执黑子却不高兴道,“白鹭为白,乌鸦为黑。我只执白子。”
“天底下也就你敢说朕是乌鸦了?”
李景湛渐渐收起嘴角的弧度,靠在珐琅如意绒草枕上,到头来棋子还是冰冰凉凉的,到头来又是一夜冷雨,零零珰珰......
冰冰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