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乌云拥挤着徘徊在白月附近。
桐午披散着头发,一个人走在无人的廊桥上。
她悄无声息的坐在湖边,看着水中熙熙攘攘的鱼群,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水月仙宫的光景。
那时候她已临近生产,夏日的燥热叫她心烦意乱。
眉秋牵着个半大的女孩匆匆来看她。
女孩子长得玲珑可爱,歪着脑袋问她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俩人在水月仙宫的南楼上下棋作画,眉秋说良渚一族时日无多,桐午那时还不相信,她总归无法明白,为何秦楼月竟能狠心将良渚一族彻底干净杀绝!
夜风有些冷,她蜷缩在廊边,水中映出她的脸已然满是沧桑。
凡人修仙,能活百年。
活了百年,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桐午忍不住眼角泛酸,抬袖擦泪时,才看到对面假山上,影影绰绰站着个人,不正是那越人族族长楼纵?
两人就这样远远地望着,许久后楼纵才飘然落入廊中,面上没了平日同南棠在一起时的灵动,一张如玉般的脸在夜色下显得十分冷峻。
楼纵凑过去问:“仙师,您这些年游走世间,难道除了找你儿子和杀死秦楼月再无他事?”
桐午苦笑,“自然,恐怕这世间,认识我的人,听我念叨这两件事,耳朵都要起茧子。”
楼纵撩开衣袍坐下,许久后,似终于鼓足勇气,扬起头,迎着月光,将那双终年冰寒彻骨的目光落在了桐午的脸上。
“本尊有个故事,不知仙师可愿上脸一听?”
桐午心中一动,一个几乎叫她心惊肉跳的预感呼之欲出,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强忍着悸动,冲楼纵点了点头。
到了今时今日,楼纵深吸一口气,却是忽然觉得心中如万斤巨石,轰然化作了齑粉。
他将胸中浊气缓缓吐出,然后徐徐说道:
“很多年前,从万仙至尊的炉鼎炼狱中,爬出来了一抹孤魂……他即便被挫骨扬灰,那刻在三魂六魄里的滔天恨意也没法熄灭……”
只这一句,桐午已经猛地站起了身,她双目赤红,不可思议的看向楼纵。
楼纵却继续道:“那一缕孤魂在世间浑浑噩噩的游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奄奄一息间竟落在了一只魔的脚边。”
“魔?!”桐午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楼纵。
楼纵苦笑一声,“那魔百无聊赖,竟为这一缕冤魂塑了肉身……可惜……好景不长……”
楼纵抬头,揪下夜风中摇曳的树叶,碾成一团丢在了水里,“有了肉身的孩子被江南穆家收养,原本以为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却不想那仙界至尊似非要和他过不去,居然当着他的面!玷污了他的姐姐!可穆家上上下下,竟无一人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