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清朗俊逸的紫衣男子裹着绒毯,有气无力地歪坐榻上,玉雕般的指尖上满是一条条的累累伤痕。
他本就纤瘦的过分,谁成想这不过短短几日的工夫,他竟又瘦了一大圈,眼窝与两腮下陷,此刻看起来分外憔悴,简直除了皮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这再好的皮囊也是经不住这变化,如今瞧着,便如一朵枯萎的桃花,美则美,却难免有些失了水色。
他见了青瓷,便张口,却是骤然咳了两声,唇角渗出一缕血丝,这才轻声道:“送去了?她可欢喜?”
青瓷道:“送去了,公主甚为欢喜,公子也可放心了。”
她的眼睛扫向萧画仙的指尖,叹道:“只是公子,不过一个镯子,你又何必要亲自出手雕刻?公主看遍世间珍宝,难道还找不到刻字的能工巧匠不成?”
萧画仙又咳出一口血,他擦去唇角的血渍,道:“她被人所绑终归也算是因我而起,不然也不会情急之下砸断那镯子,既然做了赔罪的准备,我自然也该献出些诚意来。我这也不知何时断了气的人,也只求她不嫌弃就好。”
“你若是再说这话,我立刻秉明了将军,断了你最后一口气儿。”
却忽有三只银针凭空刺来,正中萧画仙心口的几处大穴,逼得萧画仙被迫咽下了剩下的话。
沉沙没好气地将包袱扔在案子上,翻了袖口卷到肘上,细细为萧画仙把了脉,末了那双处变不惊的眼睛才有了些光彩,松开了萧画仙的手腕他便笑道:“今日恢复的倒是不错,看来这有了朝阳公主这个牵挂,你可算是记起来自己算是个人了。”
他虽是江楚珩的手下,但这医者仁心,他面对着这求生欲不甚强悍的萧画仙便是常常一点面子也不肯多给,恨不能当场把这说说不听,打还打不得的混蛋病人掐死。
如今这小子总算是办了点人事,脉搏和气息都复又活跃了起来,沉沙憋了这些日子,此刻见他有转好的迹象,自然是能过一过嘴瘾自然也是好的。
萧画仙显然已被他骂得习以为常了,闻言便自顾地拔了那三根银针递还给沉沙,说话虽还是有气无力,却还是如常玩笑道:“是是是,我自然不是人,难为您这位举世闻名的兽医为我诊治,我当真是感激不尽。”
沉沙笑道:“好啊,这稍有见好的原来是这耍嘴皮的工夫,不过旁人的嘴是吃饭的,你的嘴却是喝药用的,就别浪费在说废话上,等下我便把煎好的药拿来,你好好喝了才是正途。”
萧画仙撑着额角,道:“知道了,你去吧。”
片刻之后青瓷便端了药来,边用勺子细细吹凉了再喂入萧画仙口中边道:“公子这又是何苦呢?其实那日阁中遇袭时,早有侍婢去请了将军过来,您就算不出手,我们也必能撑到将军前来,不过多死几个兄弟姊妹罢了,我们的命都是您救回来的,您又何必要为了我们而铤而走险,把自己弄成如此模样?”
萧画仙道:“我当初既然收下了你们这群弃婴,便没有弃你们于不顾的道理。只可惜我身有顽疾,不知何时便会没命。我曾经觉得,若真有那一天我死了,你们自行散了就是,可是到了紧要关头,我却觉得,你们都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若就这么没了,我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青瓷不言语,但眼神却渐渐蒙上一层浅浅水雾,她颤声道:“公子,您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必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萧画仙勉强地弯了弯唇,道:“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