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池宫。

半雪一个人躺在偏殿内，药神宫的医仙刚刚来给她看过，说是灵脉有些损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这几日柏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调了几个仙娥过来照顾她，传音镜热了几次她都没有找到机会回复墨澜。

半雪平躺太久有些发酸，便侧身转去，看着仍在一边忙活的仙娥，她叹了口气。

“姐姐，那些东西就放在那边吧，殿下已经遣了医仙来看过，医仙只说让我静养便可，姐姐倒不必如此细致的照顾我。我如果渴了或者饿了，可以自己下床去取的。”

明黄衣裳的仙娥闻言，自是不肯，她回声说道：“不行，殿下说了，这几天你都得卧床静养，让我们好好的照顾你，要是被锦瑟姑姑看到我们放任你一人留在殿中，肯定又要数落我们偷懒呢。”

啊......对，还有锦瑟。

半雪复又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无奈。这次回来，锦瑟一听她救了柏麟，还受了伤，立刻把她当成华池宫的宝贝一样，每日三看，一副她就是华池宫大恩人的架势。弄得她有时候恍惚间还真觉得自己救了柏麟，是柏麟的恩人。

半雪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勾玉，转念想到如果让柏麟发现勾玉在自己的身上，只怕这个华池宫大恩人就会变成华池宫大恶人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寒颤，要是被发现，估计小命不保。

“殿下驾到。”

半雪听到柏麟的脚步声，连忙坐起身，“见过殿下。”

柏麟轻扶了她一下，整理自己的白袍，面对半雪坐了下来。

“你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这句话是这几日柏麟的例行开场白问话，而半雪每日都会这么回答：“回殿下的话，比昨日好多了。”

然后，殿内就陷入一阵沉默的气氛。

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半雪思来想去一直这么待在华池宫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开口说道：“殿下，我想着也有些日子没回天山见我的师父了，而且师父那里有很多适合我体质的灵药，也许回去我会恢复得比较快，您看.......”

柏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沧灵上君门下只收了你一徒吗？”

嗯？！半雪瞬间大脑飞转，她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墨澜给她身份的说辞，“有比我还小的师弟和师妹，我是大弟子。”但是她想不起来墨澜说的是几个师弟师妹来着........

好在柏麟没有继续追问她的师门族谱，只是话锋一转说道：“一直都说下界的仙人本领通天，沧灵上君手上的奇珍异宝实在是多。孤这几日都在思量着你这次把仅有一颗的九转回血丹给了孤，这份恩情只给你一个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委实不能表达对你的感谢之意，这个夜光壶可聚月之精气，有助于极寒的灵脉修炼，但与沧灵上君赠给你的仙器一比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之处。”话语一落，便见柏麟从掌心幻化出一个黑色透明的灵壶递到半雪面前，“希望你能收下。”

半雪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面上有些纠结，“殿下能许我一个承诺，报我那一颗灵药的恩情已是绰绰有余。况且那九转回血丹是药神宫的鸿羽上君赠予我的，她才是那个真正救了殿下的人。这个壶，我就不收了吧。”

柏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保持一副镇静从容的神态。他没有收手，就这样举着壶，面对着半雪。

半雪心知柏麟是要她收下，但是她收下的话良心实在不安。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柏麟才开口道：“你把壶收下，孤准你放假回天山。”

半雪一脸惊喜对上柏麟，又惊觉自己表现得过于开心有些不太好，于是生硬地扯出笑容，“在华池宫受到各个仙子姐姐的照顾我感到很荣幸，这几日多谢殿下了。”

“改日孤也想见见你的师父沧灵上君，这样大本事的上君若是能进入天宫......”

“师父喜好自由，不太喜欢受到拘束。”半雪赶紧抢话道，心里默念：放过她吧，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再说下去她可能要露馅了。

“也罢。”柏麟倒是接受了半雪的说辞，没有再继续接话。殿内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半雪低头的视线正好能看见柏麟的胸口，她想起那个女娲石，便试探地开口问道：“那日在真神之地，殿下虽是昏迷不醒，但胸口不知有什么仙器一直在发光，说不定事实上救了殿下的，是殿下心口之物，而不是我。”

“孤胸口的是女娲石。”柏麟坦然地回道。半雪未曾想过柏麟会立即回答她，一时还有些讶异他的坦白大方，不知道是该问下去还是就这样停下。

柏麟则是很平静地说道：“墨澜上神刚入魔界之时，曾设局活捉过孤。将孤关在他的鬼王山，试图要剜孤心口的护心麟。”

半雪闻言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柏麟，又听柏麟接着说道：“墨澜其实差点就成功了，不过孤用尽全力抵抗，最终护心麟被震碎，他剜走了孤的一缕精魂。”听到这里，半雪感觉背脊的困灵索一紧，她有些跼蹐不安，所以那缕龙魂是柏麟的？

半雪很想苦笑，又觉惊恐。

那时如若不是她最后战胜了柏麟的精魂，那么墨澜造出来的，岂不是另一个柏麟？！

“父皇当时率众神杀到了鬼王山，把孤救了回去。没有护心麟对于一条龙来说，意味着它的元神，它的灵脉，没有了保护，可随意任人毁之，于是父皇取出了埋在神女柱下的女娲石放进了孤的心口。”

听到这，半雪有点想不明白。依她对墨澜心狠手辣，事事赶尽杀绝的作风了解，他当下就会毁了柏麟的元神，为何他没有那么做？

“墨澜魔君为何没有杀了殿下呢？”

柏麟闻言面沉如水，他的眼眸犹如深潭，看着半雪久久才吐出四字，“孤不知道。”

是的，他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护心麟被震碎之时墨澜没有毁了他的元神？为什么墨澜当时选择放过他？为什么他下凡历劫之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一回来就变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三日之后，柏麟真如他所承诺的，在半雪收下夜光壶后放她告假回天山，只不过......

“半雪仙子，在下星杨，奉殿下之命率宫卫四名护送你回天山。”华池宫门外早已候着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袍的星君及四名宫卫在等候半雪，他说罢还朝半雪作了一揖，而后将手往前一带，指引半雪上了自己的方剑。

“有劳星君了，星君莫要客气，唤我半雪就好。”半雪向着星杨盈盈一福，面带浅笑，“此次星君送我回天山，怕是不能好好的招待星君。天山素来有个规矩，无山内洞府邀令不得入山，此次回去突然，没来得及问师父要府令，怠慢了星君，还请星君将我送到天山脚下即可，多谢。”这个洞府令的事情还是她之前与九离闲聊的时候无意得知的。

星杨闻言点头称明白，随后扬手驱使方剑飞行。

一路上星杨站在半雪身后总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他听闻面前这个小仙娥曾救殿下有恩，现在受到殿下的另眼相看。此次她要回天山，殿下还专门让他护送，但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灵力低微的仙娥不像是有能力救殿下于水火之中的。他又听闻宫内其它仙人称半雪师从天山一个很厉害的上君，都说这天山修行的仙人本领五花八门，也许这个小仙娥还有别的本事。

半雪感到身后不停传来打探的目光，她保持笔直地站着。希望等下到天山脚下，她的小把戏可以顺利骗过这个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