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的提问的仍旧是明光的沉默不语,柏玄有些失了耐心,“明光,孤在问你话!”
明光按下心内的错乱,答出两字,“没有。”
明光的回答却让柏玄紧绷起身子,定定地坐在椅上。他与明光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此时直面着明光的神色,他完全能知道面前的明光在撒谎。
“孤……”柏玄此时只觉脑中轰鸣,想说些什么但又发不出任何话来,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逐渐冷去。
明光抬眼发现柏玄的失态,他也猜到柏玄知道自己在说谎,随即别开了头。
“孤的,孤,是,是你换的还是文苑,文苑自己……”柏玄开始颤抖,他被卷入了悲伤、悔恨和不安的几重情绪中。
他忽然有些害怕听到真相,他想逃避,一如当年只能听着身边的人读出天后的告罪书一般。他也从未当面问过在场的明光,他的妻子死前除了信是否还留下过什么话。他作为仙界之主,只能强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强逼自己不去思念妻子,强逼自己面对妻子入了魔而自杀的现实。
可是现在,他就像是个懦夫,是个笑话。
明光含着泪水,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陛下不必执着于当年之事。”
香炉的烟已然散去,灯盏的蜡炬已经烧干,明光说完话也已离去。
诺大的重阳殿只有柏玄一人呆坐在其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文苑,为什么,为什么。”
墨澜心情大好地回到了营帐内,他拿出了珍藏许久的酒酿倒了一杯,又觉不过瘾,于是将熟睡在床的半雪喊醒,举杯同饮。
“魔君是有何好事吗?”半雪打着哈欠,她从梦中惊醒,依着墨澜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神思恍惚到她也不知自己喝的是水还是酒。
墨澜用手指缠绕住她那黑瀑似的长发,语调尽显开心,“大约是我许久没进天宫罢了。”
这是唱的哪出啊!
半雪无语地嗯了一声,眼皮又重重的想要合上。
这时帐外却传来魔兵的声音,“魔君,天宫太子求见。”
这一句顿时让半雪睡意全无,她慌张地看着墨澜,“这么晚柏麟怎么会来?我,我我我往哪躲?”
墨澜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轻嘲笑意:“你躺床上。”
躺床上?!
半雪完全失了方向,她起身想往右走又想往左走,墨澜见状直接抬手将她抱起,丢在床上后又拉下帷帐。
他坐回位上后才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柏麟大步地走近帐内,脱口逼问道:“你今日说的那些与我母后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
“殿下为何不去问自己的父皇,不去问明光上神,跑来问我?我说的话,你会信吗?”
“孤自然是要问他们,但现在孤也要问问你!”
柏麟已顾不得什么仪态,他自出重阳殿就越想越惊骇,他不能凭着空想猜测来怀疑自己的父亲,他必须要问清楚这一切是这么回事!
墨澜直视着柏麟,微微一笑,口中说道:“殿下,这么晚了,你这样冲进来大吼大叫的会打扰我夫人休息。”
柏麟一怔,他抬眼望向墨澜身后的床帐。
半雪在这里?
墨澜又笑了一下,“这些往事我本不想再提,今日也是被陛下的话语激了一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击杀義木。殿下莫要因这些往事同陛下生了嫌隙,天后已死,这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了。再去纠结其中的真相也没有什么意义,殿下还是将心思都放在義木身上吧。”
他说罢后便起身唤了帐外的魔侍,“送殿下出去。”
柏麟衣袖下紧握着双拳,他在听到半雪躺在那床上后思绪稍微冷静了一点,或许墨澜只是在挑拨离间。他不应该先到这里问墨澜,而是应该去问明光。
柏麟闭紧双唇,转身离开。
半雪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后才敢从床上下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墨澜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他伸手敲了一下半雪的额头,“这不是你该问的。”
半雪吃痛的低叫了一声,捂着自己发红的额头回到床上。忽而她又忆起刚刚墨澜的话,“你怎能告诉柏麟我在这儿呢?!”
“柏麟知道我的夫人就是你吗?”
呃……这说的倒也对。
半雪被顶了回来,一时也接不出话。
“睡吧,等到机会来临我会带你去见柏麟的。”
半雪闻言默默地背对躺下,关于剜柏麟心这个事情,她这心中就是莫名地想逃避。
天下苍生有柏麟,是大幸。
这句话是她这几日回想着在柏麟身边发生的种种所得出的结论,柏麟若死去,这六界中还有如此无私为众生之主吗?
半雪暗暗叹息着,但她若没有取柏麟的心,墨澜赶在她救出花溪前就真取了花溪的命怎么办?
她好烦躁,好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