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成雾,丝丝缕缕蒙入他眼底。
山月门的规矩,曾经在她眼底都是糟粕和酸腐,可是如今,随着山月门的倒下,那些规矩却已经在她心底屹立成了不可摧毁的长城。
没人可以动摇。
以及——
她身上别有一股幽香,与素日里不同。
她每日行走西市,西市里又多香料商铺,故此她身上染了什么香气回来,他都已经不陌生。
而今日的这一缕,是从她手上传来。
这香,比之市集之中贩卖的,高贵千倍。
她不是嗜好脂粉香料之人,故此绝不可能是她自己沾染的。那便必定是有人碰触到了她的手,甚或是,握了她的手。
他长眉微拧。
这香他并非初次闻见。只是从前都只是在她身周萦绕,并没能实际染在了她身上。
而这一回……
这样高贵的香料,在长安西市,她所认得的胡人当中,恐怕唯有一人才使得。
康昆仑。
月上中天,沐儿睡了。
两个兔崽子一个唱催眠曲儿,一个给打扇子赶蚊子,完全不用叶青鸾上手。
她也没想上手。
沐儿两岁了,夜晚她便是悄悄望一眼他的睡房,却也从不肯轻易主动走过去哄沐儿入睡。
她知道孩子无辜,可是,她终究还是跨不过自己那个心结。
她收回目光,忍住叹息,走到月色下。
她师叔坐在月下整理琴弦。
他今晚没抚琴,而只是默默整理琴弦,似有心事。
她坐下,乜斜着看他,“……怎么了?能与我说说?”
他这样神仙似的人物,从来不染俗世尘埃的,竟然也有心事了?
当真是稀罕呀。
他侧眸来看她一眼,却道:“没事。”
她故意凑近了,眯起眼看他,“还是说,我今儿说炙肉的事儿,叫你不快意啦?生我的气?”
他又是淡如月色地摇头,“怎会。”
她只好撅了撅嘴,“不说拉倒。”
她摆摆帔帛,顺势将蚊子赶走,“那你帮我打个卦。”
他望过来,“所问何事?”
她摇头,“放心吧,不是问你的事、我的事、沐儿的事。”
他当初修炼打卦的时候就说过,他打卦问事不可问他自己的事,也不能问她的事,还不能问沐儿的事。
因为这些事与他自己相关,天不垂询。
她和沐儿对他来说,也不是本支本家,更无血缘相连,凭什么他还不能问了?彼时她虽说有点不甘心,不过看他恁般坚决,便也只能接受了。
“帮我问个人:修水河畔崔家的三郎。他的命定情缘,是哪家的女儿呀?”
他倏然抬眸:“清河崔氏清河小房的五世嫡孙?大理司直崔三郎?”
她打了个哈哈:“啊?是吗?我还真没注意。咳,管他什么大房小房的呢,反正就是崔家三郎。你快给我问问!”
三日后,李家。
重又装扮成喜娘子的叶青鸾对着面前的五个女孩儿发愣。
五个女孩儿,个个儿眉心皆有一朵芙蓉花钿。
她心里此时揣着一千钧的mmp。
——她被她师叔给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