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四日,沈浣画告诉三太太自己要到城外碧云寺上香,还想叫思卿陪自己同去。三太太听了为难:“老爷原说近来不叫大姑娘出府的。”
沈浣画笑道:“三婶子只管告诉公爹,恰逢我娘家兄长无事,陪我们同去。思卿妹妹回来这么久,不好总闷在府里。”
三太太应下了,晚间便告诉沈浣画:“老爷听说大姑娘要出门,便说请大奶奶多照应些大姑娘,还说请你们多带几个下人。”
沈浣画答应下,心里却纳罕,叶秀峰怎么如此提防自己这个女儿,难道害怕自己的女儿跑了不成?
翌日沈江东过府接自己的妹妹,沈浣画思卿姑嫂二人都穿了绯色圆领衫、秋香绿裙子,思卿畏寒,又加了一件玉色披风,带着沈浣画的陪嫁侍女霞影和菱蓁,辞了三太太,戴上帷帽坐车往碧云寺去。
除了车夫,叶秀峰果然又叫了十二位家下的仆从跟着,一个伴当都没带的沈江东看了直皱眉,心道沈浣画此时去西山可不能这般张扬。因见沈浣画向自己使眼色,于是待出城时就借故出言打发了四名仆从回叶府去。
出了城,沈江东刚要开口发问,思卿抢先道:“与嫂子无关,这都是老……老爷子派出来看着我的。”
沈江东还要问,沈浣画又抢先说:“阿兄,回头再说。”
沈江东纵有满腹疑惑,当着叶府的仆从也不好问太多,只好先将话咽了下去。
一时到了寺里,沈浣画自去参拜,思卿戴着帷帽站在沈江东身后没动,沈江东奇道:“你怎么不去拜?”他知道帝京城的亲贵女眷们大都是笃信佛法的。
思卿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她戴着帷帽,沈江东看不见她的表情,只道她没听见,于是又问:“叶姑娘不进去拜么?内中女眷多,我不便进去,就在这里等你们。”
思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帷帽,方才笑了笑回应沈江东的问题,他却瞧不见,于是一把揪下帷帽笑道:“我原不信这个。”
沈江东被她的举动吓得倒退了半步,随侍的菱蓁也惊了,刚要出言制止,思卿却又迅速把帷帽扣回自己的头上,口里道:“舅爷,我又不是怪物,吃不掉你妹子,你何必这样一惊一乍的。”
菱蓁轻声提醒道:“姑娘,少说两句罢。”
思卿听了道:“这里太吵,我去后面耳房坐。”
沈江东便叫菱蓁陪她去了。
思卿菱蓁主仆两个进耳房坐了,有小沙弥上了茶。思卿觉得身上冷,便问菱蓁:“那领大袖衫儿你带了么?”
菱蓁道:“带了,在车里。姑娘别乱走,我去取。”
思卿答应了,菱蓁自去取衣裳。思卿无聊,见耳房里还有一个套间,于是走进去瞧了瞧。这套间似乎通着那边院落,中间用纱幕隔开,纱幕那边也有女眷的身影。思卿没在意,纱幕那边却传来声响,“姑娘怎么称呼?”这声音似乎出自一个伤风之人的口中,嘶哑异常。
思卿随口答:“我姓叶。”
“叶相新寻回的女儿?”纱幕后的人因为惊异,嗓音愈发和破锣一般。
思卿反问:“阁下是谁?”
“来这儿的无非是信男善女。”对方答,“姑娘为何回京?帝京有什么好的?若能南去,何妨离开帝京?”
思卿皱眉,“你究竟是谁?”
纱幕后却无人应答,那痕身影也渐渐远去。
一时沈浣画参拜已毕,菱蓁也取了衣服回来。思卿想了想,并未对沈浣画和菱蓁说出方才遇上的古怪事。姑嫂两个又遇见几家官宦女眷,彼此草草打了招呼便散了,落后沈氏兄妹并思卿到内间吃斋饭。
沈浣画和思卿都摘下帷帽,沈浣画泪痕宛然,思卿也不多问,沈浣画悄悄松了口气,揩了泪,和兄长说起几件娘家亲戚的闲事。
思卿一直低头用饭,沈浣画忽然笑道:“好妹妹,你今儿怎么这般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不是坐车坐得身上不顺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