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浣画看看萧绎,又看看思卿,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现在二人中间,问萧绎:“三哥打算怎么办?”
萧绎看了看程瀛洲道:“若他好转,我们先回南山芷园。”
沈氏兄妹都知道南山芷园在帝京西南的南山上,也是萧绎瞒着太皇太后与端王建起的亲卫的联络之所。
思卿道:“我方才问过了,老管家说这儿的囤里药材不全。不知您的下处有没有好大夫,有没有药库?”
萧绎皱眉摇头:“都没有。”
沈浣画道:“芷园离城里并不算远,可以进城去取药,只是……”只是别被有心人盯上。
萧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那倒也是。”说罢目视沈浣画,意思若回了芷园,自己自有办法。
思卿听了对沈江东道:“舅爷去看看外头是不是消停了,端王府有没有在官道设卡。”
萧绎冷哼:“量他不敢。”
沈江东长揖道:“还是去看看,以保万全。”
思卿给程瀛洲起了针,老管家煎了第二副药来,霞影接过又服侍程瀛洲服下。思卿从裙边解下一枚打籽绣的荷包打开,取出一枚安息香丸,让霞影点燃放在程瀛洲身边。
沈浣画打了个哈欠:“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我总是难以入眠,所以随身带着。”思卿答。
这时沈江东回来道:“我瞧过了,现在外面没有人。”
萧绎看着程瀛洲问思卿:“他移动真的无碍么?”
沈江东急道:“要么三爷先回去,我们且照看老程。”
思卿道:“他必须走,若是死在这儿,嘉国公爷怕是不能安坐于此和我们说话了!”说着叫老管家来,“我看后院儿还有匹老马,还有旧车,你去套上。”
老管家应了。
萧绎也说:“一同往回走,我们往南,你们从西城门进,天黑走路也不显。”
思卿靠着门板,灯影里面面容有些模糊,耳边的碧玉蜻蜓坠儿轻轻晃动着:“正好有两辆马车……”说着忽然听见了什么,从发间结珠网巾上拔下一根钗子走出阁门。萧绎也反应过来,快步走出阁子,捻起一粒石子用力向上一掷。
“准头不错。”思卿淡淡道。片刻后只见思卿拿着一只重伤挣扎的鸽子进来,那鸽子腿上有竹筒。
思卿摘下竹筒,顺手将鸽子一扔,沈浣画连忙接住了,掏出手帕给它包扎,怜爱地抱在怀里:“三哥,你们截人家信鸽做什么?”
谁知思卿读了竹筒里的纸条面色大变,将纸条丢给沈浣画,惊呼“不好”,忽然跑出阁子往后院去,萧紧随思卿一起。
沈氏兄妹连忙看纸条,上面写着“速速派人来西山叶氏别业,勿密”,二人面色大变,也追着思卿和萧绎到了后院,只见思卿已抽出短剑指着老管家,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老管家面如死灰,也不接话,忽然一阵抽搐,萧绎抢先一步上前按住老管家的肩头,思卿大呵:“卸了他的下巴!”可是已经晚了,他咬破口中毒丸,已然自尽身亡。
沈浣画张口就说:“他莫不是何适之的人!”被沈江东狠狠盯了片刻,沈浣画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东阁大学士叶秀峰与先皇后的叔父何适之不睦,举朝皆知,沈浣画当着今上这般讲实在不妥。
思卿格格笑道:“嫂嫂,我说老匹……爷子治家不严,如何?”
沈江东四顾:“居然没发现这院子里养着鸽子,不知道飞出去几只?”
萧绎道:“沅西,把他埋了,我们快走。”
沈江东自去处理老管家的尸首,霞影和思卿已经套好了思卿和沈浣画来时乘的那辆叶府的马车和别业里的旧马车。
霞影关好别业大门,思卿和沈浣画坐了一辆马车,霞影驾车。沈江东将程瀛洲扶上另一辆马车,萧绎跟了上去,沈江东将他妹妹沈浣画的帷帽摘了薄纱戴了,驾另一辆马车,趁着夜色往西城门方向而去。
沈浣画在车中问思卿想不想知道“穿石青道袍的公子”是谁,思卿道:“嫂嫂,你称三哥,我听见了。我还记得你之前曾对我说的话,你是先帝与定安贵太妃的义女。”
沈浣画轻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思卿笑道:“我若不知道他的身份,怎么敢拿剑指着孟大长史呢?”
此刻沈江东和今上正在议论那位孟光时孟大长史,沈江东听闻今上今日被端王当成刺客的原因竟是今上私下往端王别馆去见端王府长史孟光时,连声道:“陛下此举太过冒险了!若想见光时,派个人去就是了,何必在这种时候亲自去?若是您受伤,可怎么得了?”
原来端王府长史孟光时,确实如思卿所料,是今上的人。
今上与其叔父端王离心离德,今上将素有才名的孟光时放在端王身边。孟光时得到端王赏识之后,今上一直对孟光时不甚放心。
萧绎对沈江东道:“我们和光时一直单线联系,恐时间一久,光时心里打鼓。没想到端王府的人这么警觉。”
沈江东知道萧绎也恐孟光时再起贰心,便叹了口气道:“陛下再不可置安危于不顾,还是谨慎些好。”
说着二人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