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吕叔颇为意外,“不是……顾姑娘真是这么说?”
武振英道:“她说她且和顶上咬住这个案子那些人缠去,让我等几天。之后若无动静,就去把傅兄换出来。”
吕叔想了想道:“从前都说,叶秀峰和宗亲不和。这位顾……这位是叶秀峰之女,大概也和宗亲不和睦?”
武振英道:“也许罢。我哪里知晓这些事,等梁汾回来,叫他问问那杜内翰罢。”
思卿从武宅出来回南苑,程瀛洲悄悄跟上来道:“方才收到了陛下的回信。”思卿先前知道了傅临川出事,修书一封命人送给萧绎,没想到萧绎这么快就回了信。
思卿从窗口伸出手接了信,在车里晃开火折子,接着一点光读了信,萧绎竟然也让她不要和端王硬顶,悄声先把人弄出来。
思卿打开车顶挂着的熏香球,把信点燃了,纸灰丢在熏香球里,轻轻叹了口气。
夜色茫茫,只有车轮辘辘声响,思卿在黑暗里做了片刻,忽然隔着帘子问程瀛洲:“老程,你怎么看这件事?”
程瀛洲答:“回殿下的话,臣以为这件事不能按安平郡王的意思来。臣听闻新建一役是惨胜,叛军死了十之八九。此番抓回京来的人里有不少充数的,什么给叛军裁过衣裳的裁缝、剃过头的剃头匠,还有给叛军唱过曲儿的乐工,拉拉杂杂的好多都是民人。若一股脑当成叛军都杀了,恐是定藩阴谋,有损陛下圣德。”
思卿追问:“若前线安平郡王和京里端王咬住不松口呢?”
程瀛洲沉默了许久,轻声道:“范阁老……”
思卿冷冷一笑,开口便说:“范子冉只会点卯撞钟,什么时候出过头了?”
一时回到南内,思卿在屏风内挽袖添香,慢慢道:“明儿一早我去慈恩寺替贵太妃上了香就回禁中,叫羽林卫的唐鹏跟着我,老程去西山营和神机营看看近来有没有疏漏。我先把长哥儿接到宁华殿,午后霞初去请端王和范阁老进来,就说……就说我和贵太妃要同他们商议改建西苑之事。”
程瀛洲和霞初应了,程瀛洲便悄悄退了出去。
晚夕思卿辗转难眠,一时想起小的时候傅临川原本薄有田产,还有佃户,家里很过得去。后来一场大水过去,田都淹了,房契地契也没拿出来。那时候她隐约知道家计很艰难,傅临川却很少向他们兄妹两个表露出来。
后来傅临川得旧日友人相助,拿回了田产。仲夏夜里他们兄妹两个坐在南湖边上的宅子门首剥菱角,傅临川点了一盏油灯,在一边用戥子称量药材。隔壁的阿婆笑吟吟地端出梨膏糖来请他们兄妹两个吃,傅临川便捡出藿香来送给阿婆。
阿婆家里有只雪白的猫儿,毛长长的,总是喜欢在思卿的裙角边蹭来蹭去。思卿轻轻抱起猫儿,它依恋地趴在思卿肩头,身子温温软软的。思卿把脸埋在猫儿的身上,猫儿反过头来抓思卿髻上的流苏,两个闹成一团。那时候的日子何等安逸,她本以为,一辈子都能过那样的日子。
思卿拨动帐子里的缕金香球,一时又想着从新建到帝京上千里地,傅临川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如今秋夜里这样凉,不知道狱中又是什么情形?
她披衣起身来,见月色如水,不知是谁在外守夜。轻轻向外走了几部,结果惊醒了外间的霞初,霞初拿灯进来问:“姑娘,要茶么?您快躺下,看着凉了。”
思卿道:“我不喝茶,你来和我睡罢。”
霞初答应了,抱了铺盖来,一只狸猫也跟了进来。霞初要睡在思卿床下的脚踏上,思卿道:“你上来就是了。”
霞初笑道:“这个小孽障,偏要跟着我。”说完抱起猫儿,关到了殿门外面,然后折返躺下。
“姑娘睡不着么?”
思卿轻轻嗯了一声。
霞初翻过身道:“您要是惦记傅先生,为什么不悄悄派个人去瞧瞧。”
思卿摇头道:“不妥,多少人盯着这个案子。”说完叹了口气。
第二日思卿去慈恩寺上了香返回禁中,霞初从慈恩寺去了端王府传旨,半晌也回了禁中禀报:“端王爷说痰火犯了,进不来。”
思卿无计可施心急如焚,她兄长顾衡得了武振英的信也一样心急如焚,扣在临清的货船也不管了,飞一般返回帝京。
顾梁汾一回到帝京,接他的伙计就说了武振英送颜陌溦主仆去通河的事,于是顾梁汾直奔城南武宅,却扑了个空。他在宅内转了两圈,打算先去见杜嗣忠,这时武振英刚好回来了。
顾梁汾大步向前行礼道:“武老伯!傅伯伯怎么……”
武振英道:“进来说,我且告诉你,你思卿妹妹已经来过了。”
“什么?”
顾梁汾愣了愣,“她知道了?她说什么了?有什么办法没有?”
武振英猛然回头看顾梁汾。
“那个……伯父,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