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东放下筷子道:“你说的是,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这样很别扭。”
“其实也没什么,”江枫也放下筷子,“左不过是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干净利落,而你不同。”
沈江东笑问:“我怎么不同?是,我确实顾虑比较多,做事不够果决。”
江枫伸自己遍地金的袖子,“你就像是这织金料子上的四合如意云纹,瞧着和深色的底布不同,是金灿灿、亮晶晶的,实际上却和底布牢牢织在一起。勾起一点线头,整块料子都是可能废掉。”
沈江东生怕这个时候江枫再提及那个一年之约,于是轻声道:“我们可以一起想一想,究竟怎样我才能有所改变……”
“不,我觉得不需要改变,”江枫淡淡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发现你的处境和我从前想的不同,你这么做也没有错。”
“所以这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变生疏的理由,不是么?”沈江东道。
“可是我一时半刻没办法说服自己改变我做事的习惯,”江枫道,“我也让你觉得幼稚、无奈,让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交谈时并不舒服。”
沈江东忽然问:“我知道,你不喜欢帝京,不喜欢现在的日子。”
“我需要一些时间,”江枫道,“尤其是年下我不喜欢做的事格外多,我需要一些时间。”
沈江东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好,”江枫颔首,“希望以后我们也能像今天这样,可以直接了当说出自己所想。”
沈江东道:“没问题,无论是不是赞同对方的想,我们都可以尝试去理解对方,这样很好。”
江枫没提一年之约的事,沈江东又松了口气。
元夕这日宫宴散的早,众人退出禁中,乱哄哄找各自的车驾小厮,沈江东便悄悄问江枫道:“今儿走百病,去不去武家伯父那里?”
江枫道:“你瞧瞧前头,都是等着堵你去吃酒的。”
沈江东看了看,低声道:“今年老九不在,闹不起来。你先去,等会儿我过去找你。”
江枫听了道:“成,你少喝两杯。”于是回府换了白绫袄和大红灯景裙子,带着思卿的礼,自往城南武宅去。
待到了武宅,武振英出去拜节,还没回来,倒是傅临川同顾梁汾夫妇都在。众人叙了礼,江枫见他们铺陈了案板在正堂上,正在造汤圆子。糖蜜果仁为馅,糯米屑层层裹缠,渐成圆颗,大如龙眼。她待要净手过来帮忙,颜陌溦笑道:“沈家嫂嫂来的正好,我正想出去过桥走百病,咱们同去罢。”
顾梁汾也笑道:“我们也快裹好了,沈夫人若愿意同她去,等下回来正好出锅,伯父也该回来了。”
江枫笑道:“如此,我就偷个懒,只等着吃了。”
颜陌溦也脱了直领披风,只穿白绫袄子,顾梁汾问:“你冷不冷?”
颜陌溦笑道:“今儿又不下雪。不冷。”说完与傅临川作辞,一手点了香拿着,挽着江枫出去了。
“白绫衫照月光殊,走过桥来百病无。”今日阖城女眷都出门走百病、赏灯、瞧烟火盒子,街上好不热闹。南边虽然还在打仗,但是帝京里一片火树银花。这日正好雪霁,路人多,路上的雪都化净了,屋檐上的雪映着各色彩灯,九逵一片鸳甃晶莹。江枫同颜陌溦买了雪柳闹蛾儿插戴,手挽着手走在嘈杂人群里,说话彼此也听不见,索性不说,默默感受着人群中欢腾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