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道了谢,复笑道:“傅伯伯,自从我回到帝京,总是会想起你来。后来你到了帝京,我却没能来看您两次,愈发想你了,还想你做的炒干丝和八珍糕。”
傅临川浅笑道:“我只要知道你好好的,你来不来看我,有什么要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只怕饭是隔锅香,如今你吃惯了玉盘珍羞,我做了你未必爱吃。”
“您别学我哥,暗里说我的不是,”思卿道,“我怎么不爱吃?您做的能和别人做的一样?”
傅临川笑了笑,果然去做了两样小食,又寻出一坛金华酒来陪思卿吃了两杯。思卿忽然道:“傅伯伯,我哥应该告诉您我离开南边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罢?”
傅临川道:“梁汾提及过,说的不多。”
思卿顿了顿,“那您想不想听我说说。”
傅临川轻轻叹了口气,又轻轻点了点头。
思卿想了想,却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她抬起头,见傅临川正注视着自己,连忙避开傅临川的目光,看向他处。
东壁悬着顾梁汾绘制的夜雨东山图,思卿擎烛走近,假装观画,平复了情绪,方回到座中,勉强笑道:“傅伯伯,那年……我不告而别,您有没有怨我?”
傅临川笑了笑,“怨你自然是没有的,担心却是有的,唯恐你被拐子拐了去。后来想想,你不是那没走过长道儿的人,能拐走你,须得有些手段。”
思卿道:“我其实我从南边离开的时候,给您留过信……叶家人弄没了。”
傅临川叹了口气,“思卿,换做我是你父亲,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一个背着大案流窜的人往来。”
思卿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他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他自己。您也看到了,他的目的达到了,我被他卖了个好价钱。”
傅临川叹了口气,缓缓道:“傅伯伯不是想劝你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和让你存有心结的人和解,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为了他们而终日愤恨,伤的只能是你自己,这不值得。”
思卿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袖缘揩了,轻声道:“我知道,但我……我做不到。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是会恨,恨他们薄凉。血脉于他们而言,不是亲情,而是利益。”
“你已经不可能去改变他们了,”傅临川柔声道,“都过去了,不是么?”
思卿叹了口气,“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您好好的,阿兄好好的,我也就……也就不大想那些事情了。”
傅临川斟酌了片刻,忽然问:“思卿,这些年……你过得好么?”想了想又道,“只是想问问你,你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思卿笑了笑,“我知道。叶家人——比如我嫡亲兄长,他每次这么问我,总是在提醒我,我过得这么风光,都是拜他爹所赐。我而今不应该对他爹心生怨恨,应该好好回报叶家才是。”
傅临川道:“他怎么旁敲侧击,你不必理会就是了。难不成他还能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要挟你?”
“那他倒不敢,”思卿道,“这些年我过得有什么不好呢?锦衣玉食,穿绫裹缎的,我若说过得不好,岂不是太矫揉造作了?何况‘山中名宰相,宋代半山翁,书生权在手,一切目中空’。我虽然算不上正经读书人,然一朝能颐指气使一番,倒也顶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