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东高热起来,头有些眩晕,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江枫裹挟着自己要跳湖。他本不会水,此情此景抑制不住地要往后退,哪知江枫不肯松手,稳稳地在水面踏了两步,裙裾之下水过无痕,下一瞬便跃至画舫的船头。
江枫本欲放开沈江东持剑挟持船头的歌者,谁知歌者看见他们二人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掀起绣着“福禄寿”的猩红厚缎帘子,示意二人躲入船舱。江枫未及多想,先同沈江东躲入船舱,只听见臬司的吏员行至渡口大声道:“官府办案,你们都往别处去!”
小画舫上竟然只有歌者一人,他闻言后同附近的三五船只一起推开。待船划入湖心,沈江东的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浑身滚热起来,江枫叹了口气,只见歌者走入船舱,笑道:“在下因臬司衙门的兵声名不佳,才助二位一程的。不知道二位想去何处?”
江枫见他身材颀长,面目儒雅,举止温文,于是展袖为礼道:“多谢先生相助之恩。”
歌者还礼道:“些些微劳,不足挂齿。这样,我也不问二位的下程。前面孤山渡口还有我的船,到哪儿去我就换船。这条船就赠予二位,二位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江枫叫他出手如此阔绰,有些琢磨不透这位豪客的心思,于是从沈江东怀中摸出银票,笑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这银子还请先生收下,我们才能心安。”
歌者推辞道:“不必不必,一条小船而已。夫人身手不凡,定然不是俗人,又何必如此客套?”说完俯身搭了搭沈江东的脉,“这位先生受了风寒,又未曾休息好,故而发热。在下昨日偶感风寒,舟中恰好有药,夫人稍待。”
沈江东吃力道:“多谢先生。”
歌者取了药,往船头茶炉上热好,进来交给江枫,自去驾船往孤山而去。江枫拔下银簪子试了试,方让沈江东饮下,只听歌者又唱道: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
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一时到了孤山码头,歌者进船舱同沈江东夫妇作别,江枫再三道谢,歌者微笑道:“夫人客气了。”说完弃船往码头上去了。
待歌者离开,江枫又把船划离码头,任由其在湖中飘摇,而后进舱来。沈江东笑道:“你还真会凌波微步?”
“我的轻身功夫并不算好,”江枫笑道,“少见多怪。”
沈江东道:“一出手就送咱们一条船,真是个大户。你闻,舱中的熏香,乃是上好的绛真。”
“他应该没有恶意,”江枫道,“臬司衙门的声名不雅,你也积德了,还碰上个懂医的。还头晕么?”
沈江东摇摇头,江枫复探其额,觉得热度稍退,轻轻松了口气。沈江东忽然笑道:“说起病了恰好碰上个通医的,我又想起一事——从前你总说不问我的旧事,可是我觉得话不说不明,话不说明你我之间就总有芥蒂。今日无事,我说与你听。”